渴

作者：蒋巍

作者手记：
　　1、关于水的知识和趣闻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不是很有学问，无论你饮用和经历过多少水，无论你认为自己对水多么了解，在我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以后，你很难通晓以下——我列出的这些关于水的知识和趣闻：
　　——1968年，天文学家在银河系中心附近发现了水分子，在河外星系里也发现了水分子。我们还看到，金牛星座星云里有大量呈微粒状的冰。在太阳系的其它行星、卫星以及慧星里，似乎也能找到有水或曾有过水的迹象。但是，就目前人类所知，在如此浩瀚无垠、难以计数的宇宙天体中，唯有我们的地球江河海洋，波澜壮阔，雨露霜雪，云蒸霞蔚，柳绿花红，草木森森，鸟兽虫鱼，物竞天择，显示出一派生生不息、欣欣向荣的景象。
　　水是地球的骄傲。唯有地球有资格叫“水星”。
　　——古希腊和古中国的哲学家，几乎在同时期得出几乎同样的结论：前者认为水、火、气、土是万物之源；后者认为金、木、水、火、土是万物之源。
　　——1908年，法国物理学家佩林计算出了水分子的大小，因此获得1923年的诺贝尔物理奖。水的分子很小，1000万个水分子依次紧密排列，只有4毫米长。
　　——水是地球上极广泛、极普通的物质，却是大自然赐给我们的最为非凡的液体。水是天然状态下的唯一液体。其它液体不是生物生命活动的产物，就是人工合成的制品。奇妙的是，水还是地球上唯一可以在天然状态下以液态、固态和气态三态共存的物质。
　　——其它许多物质，固态下的密度要比液态下的密度大，水却在摄氏4度时密度最大，它结成冰时反而比水轻。伟大的是，正是因为冰浮于水面，才使水中生物有了生存空间。地球上最早的生命，正是在这个空间发育生长的，也因此才有了我们人类。
　　——水是最好的溶剂。元素周期表上的各种化学物质都能不同程度地溶于水。
　　——水至今“来路不明”。地球上的水究竟来自何处，科学家一直争论不休，尚无定论。一类说法是地球原生说，即地球的原生物质本身就含有水。另一类说法是宇宙外来说，即大量含水陨石落到地球上，从而源源不绝地带来了宇宙中的水。
　　——生命就是朝气蓬勃的水。水是人体的重要组成部分，约占到人体总重量的61?6%。人的生命延长期的长短是与含水量是成正比的，婴儿的体内含水量在90%以上。60岁以上的老人，含水量占50%左右。因此，没有水就没有生命。人体缺水1%就会口渴，缺10%就会精神恍忽，缺20%就会危及生命。有实例证明，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只要有水，人的生命可以延续数天甚至十天以上。
　　——水在人体内担负着运输的任务。水是血液和其它体液的主要成分。人体就像一架精妙绝伦的机器，通过有进有出，天然和精确地维持着自身的“水平衡”。水在人体内的作用，用美国一位科学家的话来概括就是：“水可以作为强体剂、镇静剂、促泻剂、发汗剂、兴奋剂和新陈代谢促进剂。”
　　——地球上的水时时刻刻处于运动变化之中，其中有一部分不断进行着规模宏大的蒸发、输送、凝结、降落、渗入、产流、汇流的大循环。自古以来，人们就对水循环的现象产生浓厚兴趣。中国大诗人屈原在其名篇《天问》中就发问道：“东流不益，孰知其故？”意思是：江河总是不断地东流入海，但海洋为什么不见其满溢呢？
　　——中国拥有丰富的水资源。据新近统计，中国的水资源总量排在巴西、俄罗斯和加拿大之后，列世界第四位。但由于人口分母过大，使人均、亩均占有量仅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1/4，日本的1/2，美国的1/4，俄罗斯的1/12。
　　——人类已进入贫水时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最新调查表明，地球上水的总储量为13亿立方千米，其中97.5%是海洋水、盐湖水和高矿化度地下水，可供人类饮用的淡水仅占2.5%。即便如此，淡水中的99%又被凝固在地球两极的冰山雪原以及高山冰川、地下含水层中，处于人类难以开发利用的状态。可见，能供人类生活和生产的淡水少得可怜！
　　——日本著名大实业家松下幸之助曾说，他所悟到的“关于水的哲学”，给了他一生最伟大的教益。比如，水的清浊相融，体现了博大胸怀和包容精神；水在任何容器中的随方亦圆，体现了适应各种环境和条件的强大生存能力；水在表面上虽然波浪起伏，但水下面永远是平静无波的，其启迪意义在于做任何事情要打牢基础；水的变化无穷，象征着人生、命运和社会的变化无穷，应有足够的弹性去适应；水的渗透扩散能力，意味着人要不断进步和扩大成果；水的久蓄必臭，告诉人们绝不能固步自封、停滞不前；水的流速愈快，冲力愈大，表明我们只要具有强大的进取精神和超绝的意志，就能战胜一切艰难险阻……
　　——关于水的学问，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水就没有生命，因此，人类的全部文明包括恶之花、善之果，其实都是水养成的。
　　2、水和革命
　　您一定知道这个曾经。
　　在甘肃省的地图上，要花费很长时间才会找到小小的会宁县。那个小圈圈很不起眼，很容易被忽略掉。但是，就在它起伏跌宕、绵延无际的黄土高坡上，曾经发生过惊天动地、山呼海啸、改变历史的一幕。自此，会宁大地轰然一声巍然耸立起来，栉风沐雨，穿云破雾，凝铸成一座历史的丰碑。
　　那是1936年9月下旬的一个黄昏，苍山如海，夕阳半衔，秋风习习。刚刚经历过万里长征，脸色黝黑、瘦削而略显疲惫的毛泽东和周恩来，在陕北保安的一道黄土梁上并肩漫步，仔细而深入地讨论着红军一、二、四方面军会师的地点。当时，三大主力红军已经成功突破蒋介石数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正先后从不同的方向向甘肃与陕西接壤的一带移动。
　　会师已经指日可待，地点需要认真斟酌。
　　周恩来说：“甘肃的会宁是陇东重镇和交通枢钮，古代叫会州，明代改为会宁，那儿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素有‘陇秦锁钥’之称，红军三支主力如选在会宁会师，既占领了枢钮地区，也等于掌握了战略主动权。”
　　毛泽东点燃一支烟，撩开衣襟，纵目远眺，兴奋地沉吟着说：“会宁，好地名，好地名啊！会宁，会宁，红军会师，中国安宁。古人虽然起了一个好名字，可人民仍然不得安宁。我看这个地名很有含义，好象远古先人就是为我们今天红军三大主力部队在此会师起的嘛。”他把手掌缓缓向下一劈，“会师地点就定在这里吧。”
　　一声令下，群山林海中，三大主力红军开始了急行军……
　　1936年10月10日，在沉寂苍凉的大西北，改变中国历史格局的威武壮剧拉开了序幕。那一天，古老的会宁县城万人空巷，锣鼓喧天，车水马龙，无数弹痕累累的军旗在空中翻飞飘舞。傍晚，在县城那座历经四百多年风雨沧桑的文庙大成殿，举行了隆重的庆祝红军三大主力会师联欢会。院内院外，人山人海，刀枪如林，马灯高悬，篝火熊熊，会场周围，张贴着“中国工农红军万岁”、“热烈庆祝红军三大主力会师”、“打日本救中国”、“打土豪救穷人”等标语。歌声、掌声、口号声、欢呼声如江潮汹涌，此伏彼起。建国后威名赫赫的十大元帅中，有九大元帅及数十位高级将领齐集这里，真个是精英荟萃，将星云集。在主席台上就坐的有朱德、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陈赓等红军领导人。继其他几位领导讲话之后，朱德总司令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在会上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说。他说：“各部队经过了万里长征，历尽了艰难险阻，我们终于走过来了，今天的会师来之不易啊！这是我们共同奋斗的伟大胜利！”
　　全场欢声四起，掌声雷动。战士们都被总司令铿锵有力的讲话深深吸引住了，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总司令面前的长条香案上，放着一只马灯，还有一只缺了口的黑褐色的粗陶碗……
　　里面，盛放的是老百姓家里瓦罐存下的雨水。
　　混浊的雨水！
　　那时，正是我们民族的生死存亡之际，中华大地杀声震天，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没人注意朱德总司令面前这个香案上的粗陶碗，没人留意里面的水其实很混浊，更没人在乎喝什么水。会场上所有的将军和士兵都是从漫漫长征路上一步步走过来的，一路上，他们喝的大都是这样的水……
　　革命，其实就是靠喝雨水、泥沟水长大的！
　　（现在，会宁县里，这座文庙还在，长方型的古旧香案还在，只是那只粗陶碗已然消失在历史深处。门外，几株苍松翠柏顶天立地，日影斑驳，清风徐来，走出静寂的大殿，望着巍然耸立云天的、由邓小平题写的红军会师纪念塔，我不禁心潮起伏，思绪纷纭。我是来会宁县看水的，更是来朝圣的。想象着朱德总司令挥动着粗壮的手臂，站在香案后面发表演讲，不时端起粗陶碗喝一口水的场面，我想，后人还会记住这个镜头吗？还会记住那只粗陶碗，记住里面的雨水吗？）
　　3、本书从这里切入
　　时隔四十余年，再看另一个曾经。
　　同样在甘肃省会宁县城，在这片血火铸就、光荣永存的土地上，发生过催人泪下的一幕。
　　1982年，中央几位领导同志到这里视察，县委书记陪同参观了当年红军举行会师联欢会的文庙大成殿等革命遗址以后，在简朴的会议室，他向中央领导全面汇报了县里情况。谈到水的问题，他激动了，他说：“我们这里是严重缺水少雨的地区，老百姓吃水太困难了！每到无雨季节或干旱年头，许多地方的老百姓要翻山越岭，到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拉水度日，我们也要组织大批干部、车辆，给村里老百姓送水。我亲眼看到，装水的车一到，天上的鸟儿没命往水桶里钻，拴着的牲口挣断缰绳，疯了似地奔过来抢水，满村大人叫，孩子哭，为分得一瓢水挤作一团……没有水，庄稼种不了，牲畜养不活，男女老少都有病，有的村子连一个能当兵的青年都挑不出来！这里的老百姓当年为革命做出重大贡献，付出巨大牺牲，可解放几十年了，他们连水都喝不上，饭都吃不饱，过年一顿饺子都吃不上，我们这些当地方官的，心里痛啊……”
　　说到这里，当着中央领导的面，这位县委书记禁不住泪如雨下，掩面痛哭。
　　（站在会宁县雄伟的红军会师纪念塔前，县水利局几位领导向我讲述这段往事时，我注意到，他们的眼圈也红了。
　　本书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严酷的现实。
　　国家水利部提供的资料表明，从建国以来至1999年底，全国累计用于农村饮水方面的资金达300多亿元，建成各类饮水工程300多万处，解决了2.16亿人的饮水困难。但是，到2000年，仍有大约5000万农村人口在严重缺水的困境中嗷嗷待哺、饱受煎熬。如果不采取强有力的举措，可以预想的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生态环境的影响和自然条件的改变，这一数字还将继续增长！
　　当你翻开本书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我们的父老乡亲那干裂的嘴唇、焦渴的眼神和他们守望的那一片片干涸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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