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作者：蒋巍

第十章　水利部：让思想波澜壮阔
　　1、汪恕诚的“水哲学”
　　江泽民“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作为中国共产党人面对新世纪的庄严宣言，犹如滚滚春雷，响彻广东大地，传遍大江南北。
　　中国的党和人民在学习、思考、贯彻……
　　全世界在倾听、了解、观察……
　　不平凡的时代，不平凡的春天，不平凡的日子。地处北京宣武区白广路的水利部大楼，白天一片繁忙，夜里灯火通明。部党组中心学习组连续数日，集中学习讨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他们敏锐地意识到，“三个代表”的提法，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还是第一次。其高屋建瓴的思想境界和博大精深的理论内涵，无疑是马克思主义史上的又一座里程碑。“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是新世纪中国共产党人的行动纲领，对各级党委和政府如何坚持执政为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国家水利部究竟如何贯彻落实，部长们陷入深长的思考……
　　作为报告文学作家，我一向是特别贪婪的——所有未曾踏足的领域我都渴望涉猎，所有的新知我都渴望拥有，所有的思想我都渴望探访，所有的心灵我都渴望叩问。截止目前，即书稿已近付梓之际，我尚未采访这位水利部长。但我购买（注意，不是赠送！）了他的一部有着水蓝色封面的专著《资源水利——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并仔细做了阅读。这部著作完全没有某些领导干部附庸风雅、假充博学的那种“公文专集”式的可憎面目。其中，部分文稿是口语化的、现场记录式的——显见是他深入思考的结果而非秘书“文抄公”式的编撰。也有一些行文相当规范的文章——都注明是在某某学术刊物上发表的论文。
　　通读下来，汪恕诚的许多真知灼见令我耳目一新。
　　经过广泛的调查研究、深入的实地考察和大量的阅读之后，我想，凭借作家的眼光、思考和智慧，我可以对水利思想和水利工作有一点发言权并做一些判断了——否则，我就没有勇气写作本书。
　　我发现，汪恕诚确有自己的一套“水观念”、“水哲学”。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水观念”、“水哲学”，充满与时俱进的创新精神，充满深刻的历史感和全球意识，带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和时代印记。当然，这些思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汪恕诚头脑里固有的和凭空想象的。毫无疑问，这些思想来自历史，来自实践，来自知识，来自中国水利人的集体智慧，当然也来自汪恕诚广阔的视野和深邃而睿智的头脑。正是他提出来的这些在世界和中国水利事业经验基础上生发出来的新的“水观念”、“水哲学”，使得新世纪中国水利部的工作大踏步进入一个新思路、新境界、新局面。
　　这绝非虚言。
　　（奉承绝不是一个优秀报告文学作家应有的品质。如我在本书《卷首语》中所表述的那样，我当然是一个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除了慷慨地奉承自己之外，我绝不奉承任何人。）
　　从《资源水利——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这部书中可以读出来，汪恕诚是个学者。他的学者头脑、学者气质、学者风范、学者习惯，是透进骨子里的一种内在精神。他的专业化和学者化，绝非一般的职位上顺水推舟的“化”，也不仅仅是“在其位，谋其政”的“化”。他的“化”包含着一位高层领导者对国家和民族前途的自觉忧患意识，包含着一个学者对他所从事和研究的专门领域的战略性思考，包含着一个思想者在以史为鉴的基础上对未来的深刻洞见。
　　相形之下，许多领导者焦头烂额的事务主义，照传照发的文牍主义，虚张声势的形式主义，大搞“政绩”的功利主义，就显出了迥然相异的层次和境界。
　　（科学是立国之基，兴国之道。放眼一望，像汪恕诚这样的专家学者遍布当今中国政坛，担纲主要领导，这真是我党之大幸，国家之大幸，民族之大幸。许多“出主意时拍脑壳，上项目时拍胸脯，出问题时拍屁股”的害国伤民之类的事情可以避免了。
　　我以为，在合适的时间，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是一项事业、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最大的希望。）
　　哲学是世界观和方法论。可以说，汪恕诚的学者化和专业化已经“化”入哲学的层面。人们常说，生活是常青之树，而理论永远是灰色的。所谓“灰色”，有两层意思，一是理论永远产生于实践之中；二是对常人来说，理论总是显得过于枯燥。
　　哲学作为理论中的理论，似乎更是“灰色”中的“灰色”。
　　不不，哲学伟大极了，生动极了，形象极了！
　　哲学是人类全部知识的王冠。哲学同我们的生活和命运息息相关。生活是大海，哲学就是风帆；生活是夜空，哲学就是晨星；生活是风暴，哲学就是闪电；生活是绿地，哲学就是涌泉。那些看似抽象的、费解的、乏味的、空洞的、枯燥得甚至令人厌烦的哲学和理论，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世界，改变着人类，改变着你、我、他——我们自己。哲学是打开世界和未来之门的钥匙。
　　理性思维是人类同其它动物相区别的根本标志。科学理论是人类文明的命脉。能否进行理论思维，是否懂得和掌握必要的哲学和理论，决定着一个人的思想层次和境界，决定着一个人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能力。
　　汪恕诚，早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学了一辈子水电，干了一辈子水电。1998年8月全国发大水之后，他从电力部副部长赴任水利部部长一职，堪称是大难大劫后需要重整江河之际的临危受命。翻读汪恕诚的专著，我发现，他特别重视并且喜欢在水利学会年会之类的学术理论会议上发表讲话，以“公示”自己的思考成果、学术见解和思想主张，并特别期望引起大家的讨论和争论。他在许多会议上郑重申明：
　　“我是抛砖引玉，是学术讲话，请大家把我当专家来看待这篇讲话。”
　　“论坛是学术讨论的场所，各种不同观点都可以自由发表，所以我比较喜欢在这种场合谈自己的观点，也欢迎不同意见开展讨论。”
　　“在水利发展的关键时刻，我主张大家的思想要活跃起来。水利要跨出一个大台阶，就一定要思想解放，死气沉沉不行。”
　　“领导发表的某些意见，如果不是文件或决议之类的，大家要本着探讨的态度，共同追求真理。”
　　如此等等。以上引文不是我的杜撰，均摘自他的《资源水利——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一书。
　　这次为饮水解困工程采风，我走过全国许多地方。水利系统的干部普遍认为，汪恕诚上任后，水利部门的业务指导思想和各项工作的指向发生了深刻而重大的改变。所有这些改变的内在动力，当然源自时代的发展要求，源自国家深化改革、扩大开放的深刻背景，源自水利部和水利人的集体智慧，源自对其他国家、特别是发达国家水管理经验的借鉴，同时——我必须强调指出——也源自汪恕诚的头脑，源自他与时俱进的理论思考，源自他的“水观念”、“水哲学”！
　　1999年3月30日，在中国水利学会第七次全国会员代表大会上，上任不到五个月的汪恕诚发表了一个发人深省、振聋发聩并且引起水利系统长时期争论的讲话。他首次提出一个重大的新观念：“变工程水利为资源水利”。
　　他尖锐地指出：“清华大学水利系的系名就是水利工程系，系里学的50多门课程，大部分或绝大部分就是教怎么修工程。到了工作单位之后，各个部门都是搞工程建设。从国家管理体制看，计划经济下，只有工程才能立项，立项才能审批，国家才安排资金……堤防建设就立不上项，节水灌溉就立不上项，环保也是这个道理，前期科研工作、教育工作就无法立项。因此，从学校到工作，到管理体制，使得我们将比较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工程设施建设上。也就是说，比较重视工程水利。”
　　然后他说：“什么是资源水利呢，就是把水资源与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更加紧密地联系起来，进行综合开发、科学管理。具体概括为水资源的开发、利用、治理、配置、节约和保护等六个方面。”
　　这些话对外行人来说也许过于抽象，那么举一个具体的例子。
　　“搞节水，首先要拿出设计来，规划谁来做？至少全国还没有专门搞节水工程的设计院和设计部门。在座的有设计院的同志，建议考虑至少在院里要有节水工程设计处，至少是设计室，将来要搞专门的设计院。因为节水不是很简单的。许多国家有了干渠以后，支渠斗渠毛渠都没有了，由管道直接送到植物的根部，这就完全把农田水利的概念变了。灌溉不是‘浇地’，是供作物生长用水。”
　　1998年的滔天洪水刚过，人们余悸犹存。你不讲防洪，讲什么资源水利啊！果然，这篇讲话引起争论，有人有不同意见了。两个月后，汪恕诚说：“防洪和水资源是什么关系？我在水利学会的讲话没有过多地讲防洪，引起不少误会，甚至有人理解为搞资源水利就会放松防洪减灾了。防洪理所当然属于水资源问题。”
　　他说，在许多人看来，水“在缺水的时候是水资源，因为这时候水是宝贵的，有用的。洪水的时候不构成水资源，让它赶快流到海里去吧……”“我们搞防洪工程，一旦发生洪水，从设计到调度，巴不得让水迅速排到海里去，我们抗洪就胜利了，从防洪的角度看一点都没错。如果在水资源紧缺的情况下，从资源水利的角度看，就会考虑另外一个问题，这些洪水，能不能够留下来或留下一部分，成为造福兴利的水量，因为水资源是十分宝贵的，不能让它轻易流到海里去。”“不要看见洪水来了，一下子都排到海里去。”
　　汪恕诚的“水哲学”还有许多绝不随波逐流、甚至逆潮流而动的独立见解：“我建议，不要再用‘水利产业化’这个提法。‘化’代表了方向，水利行业的发展方向不是产业化。有的同志说，现在不是也在提‘教育产业化’、‘科技产业化’口号吗？这两个提法，从理论的准确性来说，是有问题的。事实上，世界各国，包括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教育也没有完全产业化……因为如果教育产业化了，只有有钱人才能上大学，那么中西部地区的差距，少数民族的问题都不好解决了。”
　　“如果中国的科技都产业化了，基础科研就没人搞了。”
　　“思想上我们应该有个准确的认识，水利‘产业化’是不是就不要‘化’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二十一世纪，汪恕诚提出人们对水的认识应当实现“九大转变”：
　　第一，从人类向大自然无节制地索取，转变为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实现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第二，从认为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观念，转变为淡水资源是有限的概念。
　　第三，从防止水对人类的侵害，转变为在防止水对人类侵害的同时，要特别注意防止人类对水的侵害。
　　第四，从重点对水资源进行开发、利用、治理，转变为在对水资源开发、利用、治理的同时，特别强调对水资源的配置、节约和保护。
　　第五，从重视水利工程建设，转变为在重视水利工程建设的同时，加强非工程措施的运用，强调科学管理。
　　第六，从“以需定供”转变为“以供定需”，从供水管理转变为需水管理。
　　第七，从灌溉土地转变为浇灌作物，积极发展有压灌溉，实施高效用水。
　　第八，从认为水是自然之物，转变为认识到水是一种资源，采取工程措施，使水成为商品。
　　第九，从对水量、水质、水能的分别管理，以及对水的供、用、排、回收再利用过程的多家管理，转变为对水资源的统一配置、统一调度、统一管理。
　　这是不是哲学？当然是哲学！
　　 汪恕诚“水哲学”中的这些新认识、新观念，无疑使水利部上下的思想和工作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显示出一种与时代同步前进、与科学同步前进，与人类生存状况同步前进的鲜活特色。到这时，农村饮水解困工程的呼之欲出就是一种必然了。
　　2、创新——“打捆工程”
　　在学习“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日子里，水利部从上到下进行了多次讨论。“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核心在执政为民”，水利部究竟应当怎样贯彻落实？我们究竟要为全国人民做些什么样的大事、好事、实事、急事？部党组会议室里，一向善于进行宏观和战略性思考的部长们先后发言，“一、二、三、四、五……”一些大项目、大举措、大工程纷纷列出，其中被列为重点之一的，就是农村饮水解困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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