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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蒋巍

  

第六章  高原情仇
  1、帮工
   天刚黑下来,山村里就没了动静。依山势排列的各家各户,窗口的灯光也跟着一个接一个熄了。
  这时候来区分村里人家的贫穷或富裕程度是很容易的,那就是看他们的窗子。穷的,干活儿忙累的,家里没电视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之后早早就把灯关了,为了省电也为了明天早起下地。他们的窗子也是胡乱的样子,有用破塑料布蒙着的,有用纸糊的,即便是玻璃窗,大半也是脏的,挂着一条条的黄尘,也许还有纵横交错的裂纹,则用纸条粘起来,以免漏风。这样的家,就是点着灯,从外面看也是昏昏黄黄、朦朦胧胧的,透着无可救药的寒酸气。
  有钱的人家则不同了,一定是大开大阖的玻璃窗,而且玻璃要擦得透亮,电灯一开,光芒四射,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还有点炫耀的意思。从外面看进去,屋里的陈设一定要一览无余,电视、冰箱、洗衣机、墙上的大镜子、花里胡哨的大立柜、锃亮的一尘不染的桌面,都尽可能地对着门口和窗口摆着。必要的话,桌面还要摆上瓜子、糖块、水果、茶壶什么的。总之,所有这些,都要让来客不必进屋,从院子里透过玻璃窗一眼就看得到,这才提气!到了晚上,穷小子们渐次把灯关了,村里渐渐暗下来,而富裕人家不仅灯火通明,还要把窗子开着,把电视的声音调得大大的,最好让全村都能听到,刘欢王菲谢霆锋梅葆久什么的,正在他家唱歌唱戏,周润发张国荣张国立什么的包括刚当选美国州长的施瓦辛格,正在他家杀人。
  比灯,比窗户,比摆设,这在山西吕梁地区几个县,似乎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谁家有钱,谁家的灯最亮且关得最晚。当然也有有钱而又特别仔细或特别吝啬的,一分钱掰成八瓣花,孩子写作业多亮一会儿灯,都要心疼地吼叫几声。那是例外。
  (山西吕梁地区的汾阳市,地处晋西黄土高原、吕梁山东麓余脉,地势倾斜,地貌复杂。汾阳因出汾酒而名闻天下。“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那个杏花村,就在汾阳的地面上。惜乎我因采访时间很紧,从公路擦边而过,没能造访并品尝有数百年历史的佳酿,至今深以为憾。不过,我和汾阳市副市长闫文新、市水务局几位同志前往肖家庄镇中庄,了解供水工程建设情况时,供水站的一位女干部向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阳春三月,大山里的芦家庄忙累了一天,缕缕炊烟升起之后,家家吃罢大碗面条,很快安静下来。天刚黑下不久,住村东头的丽华就把灯关了,搂着两岁的儿子上了炕。六岁的大闺女和四岁的二闺女挤在炕头,叽叽喳喳闹了一会儿,很快就睡了。但丽华睡不着,心里有点儿忐忑不安,还有点莫名的畏惧、兴奋和渴望。凭女人本能的直觉,她知道今晚可能有事儿要发生。但她把握不准自己该怎么办,心只是怦怦跳得紧。听天由命吧……
  出了正月以后,丽华的丈夫刘贵祥在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小煤窑打工,两个多月没着家了,弄饲料喂猪,拾掇菜园子,侍弄三个小崽子,里里外外的活儿,都是她一个人忙伙。而最要命的,就是担水。早先,村南的山坡石缝里有一眼泉,水流不大,日夜不断。芦家庄的人世世代代就靠这眼泉的水活着。大概七八年前,那年大旱,泉水突然断了,以后时流时断,到三年前就完全枯了。村里人只好下山到四、五里以外的沟底村去拉水、担水、背水。山西地下有煤,这些年煤价见涨,老板们蜂拥而上,开了不少大小煤窑,需要大量挖煤工,村里青壮年都愿意去挖煤,虽然累点儿苦点儿,但比种地来钱快。矿井离家近的,骑一辆摩托早出晚归也就对付了;远地方的,只好住工棚,睡大通铺,吃大锅饭,几个月才能回家一趟。男人在外,家里没其他劳力,吃水就成了问题。有钱的可以雇人挑,一担水平时三块钱,冬天就涨到五块钱,过年节时候甚至涨到十块钱。许多人家没钱,又没劳力,小脚老太太也得下山去背水,颤巍巍的三寸金莲走不了远路,只好多套上几双鞋,绑紧,才能哆哆嗦嗦把水背回家。冬天,山路结了冰,担水就更难了,几年里摔伤无数。
  山沟沟里泉水一点点流,
  提起那挑水心里就愁。
  灯花花不亮星星亮,
  大姑娘跟上了卖水郎……
  这苍凉的信天游,常在黄土高坡上远近响起。
  以往,丈夫刘贵祥在外打工,丽华忙里忙外,还要爬上爬下走四五里路去背水,她个子不高,人长得娇小,累得她直想哭。但是,这些日子,有人自愿帮她担水,她省事省力省心多了。这个人就是邻村的王全胜,一个和她丈夫一般大的光棍汉子。其实她和王全胜早就认识了,那是两年前她生儿子的时候,丈夫刘贵祥在煤窑里挖煤时把腰扭了,担不了水,只好花钱雇帮工,挑一担水三块钱。生孩子那几天用水多,一下雇了十几个帮工,其中就有王全胜。生完孩子,丽华又坐月子,王全胜来来去去的,和丽华一家就熟了。后来,贵祥又出去挖煤,村里哪家有红白喜事要雇人担水,其中常有王全胜。挑完水,没事儿了,他东家串串西家走走,有挑水的活儿就干,没活儿就抽口烟聊聊天。那时,丽华还得奶孩子,忙不过来,就喊上王全胜给担水,过个十天半月一起算帐。有时丽华耍赖,一担水只给两块五、两块八,还要少算几担,王全胜只是笑笑,也不计较。有时没等丽华吭声呢,王全胜估算着她家缸里差不多该空了,就把水担来,哗哗往缸里一倒,也不提钱的事情。不过,王全胜常常是晚上给丽华担水,他说,那时沟底村挑水的人少了,井水足,也清亮。另外,一天的活儿忙完了,闲着也是闲着。当然,丽华心里明白,她男人不在家,全胜是怕村里人说闲话。
  丽华的男人贵祥总跑出去挖煤,钱没少挣,就是让丽华有点空落,家里家外地忙,有点儿什么大事小情,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夏天,王全胜肩头垫一块毛巾,光着膀子挑水回来,浑身大汗淋漓,脸红朴朴的,身上油光光的,瞅着特别壮实。按城里人说法,就是很性感的意思。丽华问他,你咋不去挖煤?多来钱啊!
  王全胜说,我哥三年前在小煤窑给砸死了,打那以后,我娘说,咱家人饿死也不挖煤了。“再说了,”他瞅瞅丽华,笑眉笑眼又跟上一句,“我去挖煤,谁给你挑水啊?”
  丽华鼻子里哼一声说,有钱,挑水的人还不有的是!
  话是这么说,丽华还是愿意找王全胜给她挑水。她看得出,王全胜打心眼儿里喜欢她。只要她一叫,王全胜立马就到。只要一见到丽华,王全胜眼睛就发亮,满脸喜滋滋的,挑完水,还常常擦擦汗点根烟,坐院里小板凳上,没话找话跟她聊天。聊起来丽华才知道,全胜和她在县城里同一所中学读过书,都是初中毕业,文化相当。不过全胜比她大两岁,也高两届。后来全胜说,在县中学时他就注意到她了,小个儿,一条大辫子黑油油的,挺长,在小细腰那儿荡来荡去,一双吊梢眼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国庆节时还上台唱过歌……
  丽华笑说去你的,尽瞎掰,我在学校咋没见过你呢?不过那时候,丽华神往地说,我的歌确实唱得好听,演出过多少回呢!现在完了,唉,哭都哭不过来,还有心思唱!
  没事儿的时候,丽华就愿意跟王全胜聊天。这小子脑瓜灵,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嘴巴又甜,说话学得跟赵本山似的,半晕不晕的,歇后语一句跟一句,常把丽华逗得直不起腰来。这方面,全胜要比刘贵祥强百倍。刘贵祥早年家穷,混到小学四年就弃学了,现在在煤矿上打工,除了发工资会签自己的名,别的字也忘差不多了。刘贵祥老实,性格闷,话不多,三杠子砸不出个屁来。气得丽华常骂他,你舌头炒菜了咋的?
  不过,丽华也察觉出王全胜对她有点那个,似乎不怀好心,眼睛总在她身上溜来溜去。她要是奶孩子,王全胜那双小眼睛就一闪一闪,饿狼似地总往她鼓鼓的胸口盯,盯得她心口怦怦跳。这小子不好好在家种地,靠给周围各村挑水为生,东走西逛的,怕不是个好东西,得防着他点儿,丽华想。
  2、情缘
  一年后的夏天,儿子一岁多了。那天上午,丽华拾掇家后院的菜园子,日头很毒,她累得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三个孩子也喊渴。恰好王全胜晃过来,她笑了,说你这个死鬼来得正好,昨晚上缸里就空了,快帮着挑一担去!
  王全胜说,老李家要办喜事儿,我大清早三点钟起来挑回两担,真累惨了,不干了。
  丽华说,你傻呀?钱多了咬人啊!
  王全胜笑说,我要能从你那儿赚着钱,公鸡就能下蛋了。
  丽华说,快去吧,这回三块钱,行了吧?
  中午过后,两桶水挑回来,哗哗倒进缸里。丽华又想耍赖,不掏现钱,故意装不知道,不吭声,依旧忙着给菜园子拔草。
  钱呢?王全胜在身后问。
  丽华转过身,上兜下兜到处摸,哎呀,放哪儿啦,怎么没了?
  又想赖帐是不是?
  谁呀谁呀谁呀!丽华歪着头笑。薄薄的汗衫已经汗湿,紧贴身上,胸脯鼓鼓的,领口大开着,裸出一抹雪白。瞅见王全胜火辣辣的目光好象要穿透她的身子,丽华赶紧拉拉领口。可是已经晚了,王全胜一把搂住轻轻一抱,她就两脚离地了。青天化日的,这事太突然也太让丽华下不来台,她不干,火了,压低声音吼道,放开放开!两手连挠带抓,拼命揪他的耳朵,两只脚使劲踢蹬。
  王全胜见丽华真急了,只好悻悻放开她,一句话不说,扭身走了,钱也没要。那一瞬间,丽华发现,全胜眼里似乎有泪。
  那以后,王全胜还是常在周围几个村里晃来晃去找活儿干,路过丽华家时,照例问有没有水,有时问也不问,进屋就看水缸,没水就去担。丽华心想,这家伙心眼儿倒是不坏,挺仁义的。不过发生了那件事以后,两人都觉着别扭,有点生分了,王全胜不再东扯西拉坐着不走,丽华也不赖帐了,照数付钱。
  到了年根儿,刘贵祥回来了。过了正月,他打点行装又跟村里几个男人搭伴上了小煤矿,临走时说,吃水就雇人挑吧。好一阵子没见王全胜的人影了,天寒地冻的,一时雇不到人,丽华就自己下山去背。那天天擦黑的时候,丽华到了沟底村井边,把装满水的塑料桶放进背篓,再把背篓背起来,脚下一滑,人就摔倒了。几个担水的人急忙围上来问伤着没有?丽华觉得脚脖子生疼,站都不敢站了。这时,只听一阵四轮农用拖拉机响,一个人坐上面突突开过来,竟是王全胜。见丽华坐地上,他跳下驾驶座,什么都没说,扶丽华坐旁边,然后把厢板里的几只桶装满水,再把丽华的背篓和塑料桶扔上去,一踩油门,拖拉机调过头,突突朝山上走了。
  丽华说,我说好长时间看不到你,鸟枪换炮了!啥时候买的?
  全胜说,春节前就买了,乘过年各家吃水多,赚一把呗。
  丽华问,这阵子咋没见你?
  全胜说,有四轮子啦,转的地方多,忙不过来。
  丽华明白他说的是假话,他知道刘贵祥回家过年了,他躲他呢。
  到了家门口,全胜扶她下来。试试能不能走?他问。
  丽华勉强站着,左脚还是不敢沾地。王全胜把她扶进家门,坐到炕上,然后拎两桶水哗哗倒进她家缸里,掉头就走。
  你不吃口饭啊?丽华叫。
  王全胜说,还有几桶水,我得给别人家送去。
  四轮子一阵突突响,开远了。丽华坐在炕上,直想哭。她觉得她对不起王全胜。王全胜真是个好人。
  开春了,地里的活儿忙起来,丽华家包的地要翻过一道梁,靠近漫坡的一片杂树林子,林子那边就是王全胜家包的地,不远。全胜知道丽华下地干活儿一定要带上两岁的宝贝儿子,不方便,就常过来帮她,让她坐地头管着孩子,别瞎跑。望着全胜额上的汗水,透湿的肩背和胸口,丽华不能不深深地感动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他再没跟她多说过一句话,更没碰过她,老实得像个不谙风情的傻孩子。可全胜越是这样,反而让丽华的心分外地温和和柔软起来。怪了,他也二十七、八岁了,怎么还不急着结婚呢?瞅着全胜那宽宽的肩膀,结实的肌肉块,还有强健的双腿,身边长期没个男人的丽华,渐渐萌生了一种莫名的燥动与渴望……
  那天傍晚从地里回来,在村口遇上全胜,丽华娇声娇气地说,我家缸又空了。全胜说,他吃过晚饭就过来。天黑了,全胜开着四轮子下了山,丽华怀着莫名的渴望与激动,关了灯,上了炕,早早地把孩子哄睡了……
  四轮子突突响过来,在院门外熄了火。门开了,水桶叮叮咣咣撞着门进了屋。丽华摸黑下炕,迎出外屋,她只穿着一件碎花小内衣和半短的内裤。别看丽华连生了三个小崽子,其实才26岁,脸蛋黑红,丰胸细腰,像一只熟透的桃子。那白白的胳膊白白的腿,衬着门口泻进来的蓝色月光,显得那样生动诱人。没等那两桶水倒进缸里,她就被全胜紧紧抱住。这回她什么都没说,两条胳膊死死搂住全胜脖子,身子蛇一样缠着扭着,进了装粮食的小仓房……
  焦渴的、疯狂的、痛楚的、忘情的一夜。
  事后,她问全胜,你咋不找个大姑娘成家啊?
  全胜说,你害的!媒婆子倒是上门说了不少,自打认识你,我就没心思找了。
  真的假的?丽华不信。
  全胜说,骗你干啥?不是耽误我自己找媳妇么!
  丽华好感动,死搂住他说,以后不许你找,就跟我!
  乡村里的爱情,没有细雨微风花好月圆柳下漫步什么的,那是城里小资们吃饱了撑的,扭捏作态做作出来的。点灯靠油,耕地靠牛,娱乐靠“球”,由来已久,再加上开放之风也吹进来了,乡村的爱情就是一个火辣辣,阴阳一碰,山崩地裂。特别是丽华和全胜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在闭塞的山窝窝里,都是乡里乡亲,什么事都藏不住,不消几天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这会儿就看两人的态度了,要是玩完拉倒,雨过地皮干,谁都不当事儿。乡亲们也不当事儿,半真半假,说说笑笑,逗一阵子就过去了。有的乡干部,本事大,权也大,“村村都有丈母娘”的事情怕也是有的。不过,等那家的男人回来,日子照样过,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如果两人是认真的,显出那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疯狂,千般爱万般情,恨不能撕下心头肉来喂给对方。无论白天晚上,两人成双入对,像发情的公狗母狗,什么都不顾了,死了都扯不开的样子。到了这种程度,事情就复杂也危险了,乡亲也跟着紧张起来,玩笑反而不敢开了,怕惹祸,怕闹出人命来。
  穷困年月,在乡村说个媳妇多不容易啊!
  村里出去挖煤的人来来往往,风声肯定传进丽华男人刘贵祥的耳朵里了,一个月后,刘贵祥阴着布满煤垢的黑脸,回来了。村里人屏住呼吸,偷偷窥探着,看刘贵祥啥态度,咋办。
  村里小子有几个好色的馋猫,都曾想在丽华那儿占点儿便宜,没事儿总凑上去嘻嘻哈哈打情骂俏的,不过没得手,没曾想斜刺里杀出个外庄的王全胜,把一朵鲜花霸住了,心里有气,私下说,看贵祥哥不把全胜那小子宰了才怪呢。都睁大眼睛等着看热闹。
  3、无奈
   山村里有人成亲,洞房花烛之夜,半大小子们都愿意去窗根儿听房。解馋。如今不光听新郎新娘的,村里青壮男人外出打工的多了,回家头几个晚上,半大小子们也跑去听,说是“新婚不如久别”,听着更野更爽,更有参考价值。因为王全胜从中插了一腿,刘贵祥两口子的事情比较复杂化了,小子们就更加好奇。灯黑了,丽华家三个崽子都睡了,野小子们猫着腰钻进院子,你挤我我挤你,悄悄蹲窗根儿底下仔细听,大气儿都不敢出。果真,不大功夫,就听刘贵祥呼哧呼哧喘,丽华也压低声音哼哼,好象两口子疯得满炕抱着打滚儿。听久了,才觉出声音不对,是刘贵祥拿拳头往死了擂丽华呢。究竟是丽华不肯跟男人做爱了,还是刘贵祥不想做了,亦或还是两口子对付着做完了,又打了起来,谁都说不清。但是,刘贵祥下死手狠狠教训了丽华一顿,这是确凿的。听不见丽华喊爹叫妈地求饶,疼得满炕打滚儿也咬牙挺着,这也是真的。后来还听见刘贵祥恶声恶气地问,你认不认?丽华就是一个字,不!
   头几天,乡亲邻里借口探望风尘仆仆、刚刚归家的刘贵祥,都去串门子探虚实,只见刘贵祥一如以往那样,闷头坐炕上不吭声,丽华也一如以往那样脸上带着笑,热情地招呼大家进门坐,喝茶,吃瓜子。只是,有些细心的女人注意到,丽华的眼里藏了一股凶恶之气,狠毒之气,倔强之气,傲然之气,下颏扬着,说话声音响响的,胸脯挺得高高的,走路飞快而且有弹性,有人后来说,那骚货的屁股还扭摆起来。的确,丽华的神情不仅显得毫不在乎,甚至还有点儿骄傲自满的意思。我丽华跟王全胜搞上了怎么啦?就是个骚货怎么啦!你们有本事也搞啊。我是三个孩子的妈,人家王全胜不管真假,还是个金童子,我真就把他拿住了,你们有这个狐媚子吗?
  据说,白天这两口子当着孩子的面,虽然话不多,却也相安无事。一到夜里,刘贵祥就开始往死了揍丽华,打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逼她认帐认错。丽华咬紧牙关硬挺着,就是死不认帐,当然也就不认错更谈不上改错。
  白天,丽华照样无耻地举着一张秀脸,黑着眼圈,挺着丰胸,骄傲地在村里走,遇上开心的事,还响亮地笑。她为王全胜真心爱她而感骄傲。
  时间长了,刘贵祥打疲累了。女人要是和他对着干,这叫“热战”,他还能暴跳如雷,一浪高一浪地凶起来。丽华表面上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像拳王泰森练拳的沙包,怎么挨打怎么整治都不吭声,但内里却坚强不屈,死不回头。这种多情而又痴情的女子,一旦动了真情,个个都是烈士。面对长时间僵持不下的“冷战”,刘贵祥无奈了。他只好把火气全发泄到那个王全胜身上。他花钱买下几个打手,乘一天夜里王全胜开四轮子给人拉水,半道里扑上去,用麻袋把脑袋一套,然后拳打脚踢,把王全胜打了个半死。四轮子的车胎也扎冒了。后来有挑水的人看见他躺在路边昏迷不醒,脑袋跟血葫芦似的,赶紧报了信。王家把他送到镇卫生院,脑壳上整整缝了8针。丽华听说后,急忙赶到卫生院,不管不顾地抱住王全胜放声大哭。
  回到家,丽华像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了,整天阴着脸呆坐在炕沿上,蓬头垢面,没人叫她,她就不吃不喝,饭不做,孩子不管,家里家外的活儿也不动。刘贵祥怎么叫她、骂她,她都毫无反应,人就像傻了。家里这下乱了套,东西乱堆乱放,孩子饿得哇哇叫。刘贵祥费半天时间挑一担水回来,锅灶还是凉的。他这才知道,没这个女人,家就垮了。夜里,他再不敢碰丽华,说话也细声慢语了。好几天,丽华才缓过神儿来,知道干活照顾孩子了,但就是跟刘贵祥没话,冷若冰霜,形同路人。刘贵祥感觉到了,照这样下去,日子没法儿混了,丽华早晚要跟他分手的。可这个家怎么办?三个孩子怎么办?他眼前一片茫然,背上直冒冷气。
  想来想去,还是走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这个家少不了丽华,三个孩子不能没有妈。再说,他长期不在家,丽华自己带孩子,光是挑水这件事,就够她遭罪了,我顾不上家,有个人帮帮她也行啊。刘贵祥想,眼不见为净,守在家里挣不着钱,拔腿走吧。再说了,他心里也有鬼,他在煤矿上也没闲着,跟那个做伙食饭的陕西半老女人打得火热……
  刘贵祥默默走了。后来,除了农历年,他很少回来。他走以后,王全胜又出现在村子里,而且胆子还大了,常常公开住在丽华家里,跟丽华像两口子一样进进出出。
  这样,丽华家里,无论王全胜在,还是刘贵祥在,总是有一个男人为她挑水或送水。时间长了,村里人见怪不怪,也没人说什么了。好些丈夫在外打工、独力支撑家里生活的女人,嘴上还挺羡慕丽华的,说瞧人家,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有两男人侍候着!
  其实,谁心里都明白,这三个人并不幸福。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的命运畸形地扭结在一起,都在竹扁担上悬着,在挑水、运水的山路上挣扎着……
  (中庄供水站的女同志讲完这个故事,我默然良久。
  同行到此的汾阳市副市长闫文新说,汾阳缺水严重,而且历史悠久,老百姓生活很苦,村里农户日子过不下去的,男人身体不好,挑不动水的,女人再找个男人搭伙,帮着挑水,明里暗里一块过,这种事情在汾阳山区并不少见。一个男人,要是不能保证老婆孩子吃上水,他就算废了,在家里只能搞“一国两制”,甚至“丧权辱国”!
  在闫文新副市长的陪同下,我参观了栗家庄乡、石庄乡、肖家庄镇、中庄等几处集中供水工程。这些建筑都处于较高地势,外绕白墙,屋盖绿瓦,院内有草坪亭榭,个个建设得整洁优雅,花团锦簇。艳阳之下,巨大的天蓝色储水罐矗立在黄绿相间的黄土高坡上,闪耀着鲜艳夺目的光辉。就是从这里,纵横交错的地下管网通向坡下各村的千家万户,打开龙头,清水自来。有的村子还引进了IC卡管理系统,农户刷卡吃水,十分便利。
  同行的市水务局同志告诉我,2002年夏,在供水工程建设最紧张的时候,闫文新副市长家里传来消息,在文水县建设工地安装设备的二弟,从15米高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当时昏死过去,后送太原市省医院急救。父亲急得犯了心脏病,让人传话给闫文新,要他一定去省医院看看,争取把弟弟抢救过来。但是,全市饮水解困工程建设正在日夜兼程地进行,闫文新是主抓这项工程的,规划、施工、质量、进度,哪一样都需要他坐镇指挥、拍板定案。他无法离开现场。他说:“国家投资这么多,责任重大,出了问题,对不起老百姓,对不起国家!”他没去省医院,只是打电话给朋友,请他们帮助照顾一下。
  我问闫文新,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闫文新黯然说,植物人了,已经一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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