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之作”,而是“出于明代人之手”,而且以为其真实作者“可能会是王越一辈有文学修养的将帅”“或者是边防幕府里的文士” 。
余嘉锡先生所不曾提出而为夏承焘先生所反复加以论辨的,是这首词中的“踏破贺兰山缺”一句。他所举出的疑点是:
1.以地理常识说,岳飞伐金要直捣金国上京的黄龙府,黄龙府在今吉林境,而贺兰山在今西北甘肃、河套 之西,南宋时属西夏,并非金国地区。这首词若真出岳飞之手,不应方向乖背如此!
2.南宋人实指宋金边塞的,多用兴元(汉中)之北的大散关,(陆游诗: “铁骑秋风大散关”、“大散关头又一秋”等等),从来没有人用贺兰山的;因为贺兰山在那时是属西夏国境的兴庆府,它和南宋国境中间还隔着金国泾、渭流域的庆原路、凤翔路一大块地区;假使金人攻西夏,可以说“踏破贺兰山缺”,南宋人是决不会这样说的。……《满江红》词里这样说,正是作这首词的明代人说当时的地理形势和时代意识。
3.明朝的北方少数民族是鞑靼族。鞑靼入居河套,骚扰东北西北,从中叶一直纠缠到明亡。……《明史》卷一七一《王越传》也说:孝宗弘治十一年,“越以‘寇'‘巢穴'贺兰山后,数扰边,乃分二路进‘剿'。 ”这是明代汉族在贺兰山抵抗鞑靼族的第一回胜仗。……我们可以设想,& ldquo;踏破贺兰山缺”,在明代中叶实在 是一句抗战口号,在南宋是决不会有此的。
4.元人杂剧有《宋大将岳飞精忠》一本,四折都是岳飞一人唱,而没有一句引用这首《满江红》。第一折 “寄生草”云:“堪恨这腥膻丑陋契丹人,我学取那管夷吾直杀过阴山道。& rdquo;云“阴山”而不云“贺兰山”。 ……那时若已见到这首《满江红》,岂会放过不用?可见在元代还不曾流传这首《满江红》。既然贺兰山是明代的汉族与鞑靼族互相争夺的主要地点,而王越又是在贺兰山战胜鞑靼的主将,所以,夏先生便又进而推论说,《满江红》这首词,若非王越所作,便是他幕府中的某个文士所作的。其言曰:
5. 王越是明代边防名将,贺兰之捷,已七十多岁;就在这年的冬天,因谏官弹奏太监李广,连累及他,忧恨死于甘州。他是中过进士的文人,积战功至大将;工诗。钱谦益《列朝诗集》丙集之三,录他的作品十五首,称他“酒酣命笔,一扫千言,使人有横槊磨盾、悲歌出塞之思”。他弘治十一年这次战功和他不幸的政治遭遇,在当时士大夫中间可能会有相当大的影响;这首词里点出“贺兰山”一辞,也许与此有关。如果如我的猜想,这首词的作者是参与这场斗争或对这场斗争有强烈感受的人,可能会是王越一辈有文学修养的将帅(他们的身分正和岳飞相同),或者是边防幕府里的文士。 余嘉锡、夏承焘两先生先后提出上述的一些疑难问题之后,据我的见闻所及,似乎很久很久再没有人对这一问题进行讨论。直到去年,我才从报刊上看到国内外的许多学者又对这一问题纷纷发表了意见。但是,意见尽管很有分歧,而彼此所使用的资料和论据,却大都不出余、夏两先生所已经使用过的那些。因此,我现在仍 只对余、夏两先生的意见进行一些商榷。
(三)我对上述疑难诸问题的解答
第一个应当解答的问题是,如果《满江红》词确系岳飞所作,何以不曾被岳霖、岳珂收集到,不曾编入《 家集》之中?据岳珂在《家集序》中所说,其父岳霖对于搜集岳飞的各类作品,确实是作过一番极大努力的,而岳珂本人在这方面却没有作过什么工作,只是加以编次刊印而已。试看他的原话:
先父臣霖盖尝搜访旧闻,参稽同异,或得于故吏之所录,或传于遗稿之所存,或备于堂札之文移,或纪于 稗官之直笔。掇拾未备,尝以命臣,俾终其志。臣谨汇次,凡三万六千一百七十四言,厘为十卷,阙其卷尾,以俟附益。……异时苟未溘先犬马,誓将搜访,以补其阙而备其遗。…& hellip;
这篇序文是嘉泰三年( 1203年)写的 ,而到端平元年( 1234年)岳珂又把《金佗稡编》(《家集》即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和《金佗续编》重行汇合刻印,距《家集》之初次刊行已达三十年之久,他在序言中所说“阙其卷尾以俟附益”者,却仍是一句空话。即如收录前引岳飞《题新淦萧寺壁》那首七绝的《宾退录》,在嘉定末( 1224年)或宝庆初(1225年)即已印行,岳珂如真的立志“搜访”、“补阙”的话,不正可以采辑了来, “附益”于《家集》的“卷尾”吗,而事实上他竟若罔闻知,未加采辑。(上文所引《云麓漫钞》所载岳飞写在宜兴县张大年家的那段《题记》,较之岳珂收在《家集》中的那篇《五岳祠盟记》,文字多些,也更翔实些。《漫钞》刊行于开禧二年( 1206年),早于岳珂之重刻《家集》凡二十七八年,而岳珂也没有取相参订,或迳改用其文,而却标了一个极为费解的《五岳祠盟记》作题目,这也足见岳珂对于搜访岳飞遗文,是不够辛勤认真的。)
我们不能因为岳飞那首《题新淦萧寺壁》的七绝不曾被岳珂收入《家集》之中而否定其为岳飞所作;同样,我们也不能因为那首《满江红》词不曾被岳珂收入《家集》之中而断定它不是岳飞的作品。
第二个应当解答的问题是,何以这首《满江红》词也不见收录于宋元人的笔记、杂录一类的书中呢?
我认为,不能因为我们不曾见到,就断言宋元人书中全未出现过这一作品。试想,在明初所修《永乐大典》当中所收录的宋元人的著述,稍后不是就有许多种散佚失传了吗?从清人修《四库全书》时辑自《永乐大典》的宋元人著述之多,可以推知其未加辑录者为数必还不少。怎么能够断定此词不正是收录于南宋人的某一书中,其书尚为明朝中叶的桑悦、赵宽等人所及见,并即据以刻石岳庙,至其后却又散佚失传了呢?赵与时的《宾退录》幸而不曾失传,但徐阶收入《岳集》中之《题新淦萧寺壁》一诗下亦并未明著所出,假如《宾退录》也不幸而在明代中叶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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