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两宫还朝,宽天子宵旰之忧,此所志也。顾蜂蚁之群,岂足为功!过此,因留于壁。绍兴二年七月初七日。(岳珂编《家集》卷十)
四、南宋人赵与时的《宾退录》卷一,有一条记事:绍兴癸丑(按即绍兴三年,亦即1133年),岳武穆提兵平虔、吉群盗,道出新淦,题诗青泥市萧寺壁间云 :
雄气堂堂贯斗牛,誓将直节报君仇。
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
淳熙间,林令(梓)欲摹刻于石,会罢去,不果。今寺废、壁亡矣。其孙类《家集》,惜未有告之者。
五、在岳珂所编《家集》卷十,还收录了两首律诗,都没有载明写作年月和地点。其中一首的题目是《题翠岩寺》,全文为:
秋风江上驻王师,暂向云山蹑翠微。 忠义必期清塞水,功名直欲镇边圻。
山林啸聚何劳取,沙漠群凶定破机。 行复三关迎二圣,金酋席卷尽擒归。
这里既有“秋风江上驻王师”句,又有“山林啸聚何劳取”句,则其写作时间可能是在镇压了虔州和吉州两地的起义群众之后,也可能是在追歼曹成所率领的那股游寇之后,也可能是在镇压杨幺所率领的湖湘地区起义群众的前后。虽难断言其确在何时,但总应写在绍兴二年至五年这一时间内,却是可以判定的。
另一首律诗的题目是《寄浮图慧海》,其全文为:
湓浦庐山几度秋,长江万折向东流。 男儿立志扶王室,圣主专师灭虏酋。
功业要刊燕石上,归休终伴赤松游。 丁宁寄语东林老,莲社从今着力修。
岳飞只有在绍兴六、七两年内,为了守母丧,以及为了接管刘光世的军队事而与张浚发生嫌怨,曾先后两次在庐山住了较长的时日,估计他与浮图慧海的相识相熟,也应在此时期内。因此,这首七言律诗的写作时间 ,最早应在绍兴七年他又回到鄂州军营之后,最晚应在绍兴十年进军中原去抗击女真铁骑的稍前或稍后。
以上引录的几首诗和几篇题记,其内容所表达的,全都是岳飞的忠君爱国(此 “国”字只指宋政权,非指 “中国”)思想,全都可以证明,他随时随地都是念念不忘报君父之仇、雪国家之耻的:他讨平了流窜湖南的军贼曹成,而却说他的志愿唯在于“扫清胡虏”,仅仅平定了“蜂蚁之群,岂足为功”;他提兵镇压了虔吉二州的农民起义军,而却说他只是志在“斩除顽恶(按指女真入侵者)还车驾”;他既一再说要“ 立奇功,殄丑虏,复三关,迎二圣”,“深入虏庭,缚贼主,蹀血马前,尽屠夷种”;又一再表示“必期清塞水”,“直欲镇边圻”,“功业要刊燕石上”,“金酋席卷尽擒归”。上边引录的这几首诗和几篇题记当中的这些语句,按其意境和感情来说,和《满江红》词可以说是完全属于“无差别境界”的。把这样一些语句加以洗炼,并使用虚实并举的手法,重新排列组合一番,用长短句的体裁并写出来,岂不正就是那首《满江红》吗?
《题翠岩寺》诗中的“功名直欲镇边圻”句,和《寄浮图慧海》诗中的“功业要刊燕石上”句,所表达的志趣,粗看来似与《满江红》中“三十功名尘与土”句意不相符合,实则也并不然。前两句所表达的是他的愿望,及至已经得到了节度使等类的很高的官衔之后,再与夙志稍加对照,便感到这功名并非因“镇边圻”而得,而这“功业”也更远远不能刊刻在燕然山上,当然他就要视同“尘与土& rdquo;了。
基于上述种种,我认为,有充分的理由和根据,可以作出判断说,谱写这首《满江红》歌词的,和写作上引那些《题记》与那些诗篇的,正是同一个人,即南宋名将岳飞。
(二)否认岳飞为此词作者的几个论点和论据
自从这首《满江红》词为世人传诵以来,直到本世纪的三十年代为止,从来没有人对此词是否岳飞所作提出过疑问。到三十年代末,余嘉锡先生的《四库提要辨证》印行出来,其中有辨证四库馆臣对明人徐阶编《岳武穆遗文》提要的一篇,首次断言徐阶收入《岳武穆遗文》(即《岳集》)的这首《满江红》词并非岳飞所作 ,其言曰:
至《满江红》词,则〔弘治时浙江镇守太监〕麦秀实始付刻,其字为〔赵〕宽所书,非〔岳〕飞之亲笔。然宽不言所据为何本,见之于何书,来历不明,深为可疑。…… 《满江红》词不题年月,亦不言作于何地,故无破绽可指,然不见于宋元人之书,疑亦明人所伪托。〔桑〕悦《记》(按,此指桑悦所作《刻〈送紫岩北伐诗〉碑记》,见徐编《岳集》卷五)中已有“踏破贺兰山缺 ”之语,则其伪当在悦以前,第不知出何人之手。…… 自徐阶收此等诗词入《岳集》,李桢从之,嘉靖间钱如京刻《桯史》,又取而附之卷末。后之重编武穆文者,若单恂、黄邦宁、梁玉绳等复从《桯史》转录入集,而李桢、单恂更增以伪作,于是传播遍天下,而《满江红》词尤脍炙人口,虽妇人孺子无不能歌之者,不知其为赝本也。然以伪为真,实自徐阶始。阶不足道也,四库馆诸臣何其一无鉴别也哉!或者曰:“《送张紫岩诗》其伪固无可疑,若《满江红》词真伪皆无实据。其中如‘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及‘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等句,足以励迈往之风而作忠义之气,于世道人心,深为有裨,子何必以疑似之词强坐以伪也哉?” 应之曰:“考证之学之于古书也,但欲考其文之真伪,不必问其理之是非。……号称武穆之《满江红》词,虽为人所信,以视“经典”则有间矣。其词莫知所从来,……吾何为不可疑之哉?疑之而其词不因我而废,听其流行可矣。至其为岳珂所未见,《鄂王家集》所无有,突出于明之中叶,则学者不可不知也。”
余先生的 这些意见,应当说,是具有一定的分量的。因此,此论一出,为学术界的很多人所接受,夏承焘先生即其中的 一人。夏先生在 1961年写了一篇《岳飞〈满江红〉词考辨》(已收入中华书局出版的《月轮山词论集》中),除接受余先生的论断外,还进一步作出新的论断,不只以为“这首《满江红》词不是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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