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一个城市贫民,特别是下岗工人,与一个农民工之间无疑都同处社会底层,而且严格来讲都属于“工人阶级”,但由于一个拥有城市户口,另一个没有;一个享有可怜的福利,另一个毫无保障,他们之间远谈不上有共同语言。户籍,以及与户籍联系在一起的“本地人-外地人”区分、城里人歧视农民的观念等在他们之间挖开了一道深深的鸿沟。一个在城里做生意的富裕的农民,与一个在城里打工的农民工之间,尽管本质上“不是一路人”并且存在利益的冲突,但由于他们同是农民或来自同一个地方,这方面的认同干扰了他们认清背后的阶级关系。处境都很悲惨的农民工按理应该是最能体验到大家作为一个命运共同体的,但由于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地域认同常常会遮蔽甚至消解阶级认同。中国情况的复杂已很难让任何一种逻辑自洽的解释和规范话语自如地演绎。情况恰如杰华所说的,阶级在中国已被特殊主义和地方的等级制彻底撕裂了。她观察到:在城市工人和农民工之间几乎不存在什么团结,并且两个群体之间争斗倒很常见,他们很少走在一起。但情况还要悲观,就是在来自不同省份的农民工之间,地域认同也干扰了阶级认同。
或许这种情况属于现阶段的特殊产物。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干扰阶级意识形成的地域认同等认同形式不会得到改变。但在目前干扰阶级意识形成的最大瓶颈莫过于城乡二元体制。在这一体制下,内嵌于权力结构中的城市和精英话语对农民工的单向指涉并没有把城市工人当成“他们”中的一部分,而是纳入“我们”的范畴。城市工人无疑受到国家和制度层面的压榨(他们被驱逐下岗就是很好的证明),但他们无疑可以从城市对农民工的歧视中得到补偿。在农民工面前他们身为“城里人”的优越感在一定程度上让他们遭受的耻辱变得无足轻重。人们很容易地从他们身上发现对农民工的厌恶和轻蔑。而这一切恰恰是制度性歧视以及从话语上对农民工进行“污名化”的结果。富有讽刺意味的是,它对城市工人的压榨并不客气,但却通过给城市工人以补偿的方式使城市工人在对农民工的排斥中认同于这一压迫结构。
不能说城市和精英话语对农民工的污名化只是农民工进入城市后,城市对他们的影响的反弹。事实上它是城乡二元体制的制度性歧视的一个逻辑结果。在城乡二元体制中“农民”已然是一种低贱、不卫生、不文明、贫穷的象征,在这个社会中价值排序极为偏低。这实际上在观念上已是一种污名化。事实上,只要一个群体在对社会资源的掌握上,依靠制度和观念的保证对另一个群众具有足够的优势,为了合法化他们对另一个群体的社会排斥,他们就必然会给这个群体以一定的去道德化。而他们的优势使他们获得了对这个群体进行“单向命名”的足够权力。在中国,给农民工加以污名化有多种功能:一是可以合法化城里人与农民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二是可以给城里人以一定的心理优势,三是可以通过这种“身份”的认定割断城里穷人与农民之间的阶级联系。这与一个国家煽动民族主义狂热,让被压榨的人也可以通过仇视外国或外族而获得补偿,转移甚至消除他们对国内压迫的怒火是一个道理。
杰华特别注意到了保姆被强加的社会污名。她认为,这种社会污名部分地产生于家务劳动低身份的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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