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亮
苏轼是家喻户晓的历史人物,喜欢诗的知道“横看成岭侧成峰”,喜欢词的知道“大江东去”,喜欢书法的知道“苏黄米蔡”,喜欢美术的知道“成竹在胸”,喜欢散文的知道“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喜欢吃的知道“东坡肉”,喜欢穿的知道又低又矮的“东坡帽”,苏轼这个人,除了官儿做得不甚成功整天遭贬,凡天下奇巧之事,他几乎都能做到极致。
从性格上看,苏轼是个在任何挫折面前都能保持乐观的人,他不虚伪,不矫情,在长官面前不摇头摆尾,得意时喜上眉梢,失意时苦中作乐,说了错话敢狡辩,被人整了不记仇,考试作弊还得意洋洋。形成这种性格的因素固然很多,但其士风之影响,很容易被人忽略。苏轼郡望在河北赵县,祖上于唐朝落脚蜀中,所以他的性格中,既有燕赵慷慨悲歌的豪爽,又有四川耐受艰难的坚韧。
说起苏轼的聪明,可谓无与伦比,就连科举那么严肃的事,他都敢玩儿花活,而且四川的乡试、京城的会试、皇帝面前的殿试,他都耍了把戏。
乡试时,他和弟弟苏辙被安排在对角儿的两个座位上,苏轼接过题目一看傻了眼:考题出自什么书,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那时的考试,你如果不知道考题的出处,根本写不出一个字来,零分!斜对面的苏辙见哥哥抓耳挠腮,想帮他一把,可这个弊怎么做呀!到底是苏氏兄弟,苏辙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不慌不忙地抓住笔管儿轻轻吹了几下,苏轼一看,喜出望外,于是奋笔疾书,即时交卷,得了高分!你猜这个弊是怎么做的?原来苏辙吹笔管是在告诉哥哥:这句话出于《管子》的注文。
到了次年会试,欧阳修担任大主考,出的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苏轼在答卷里说:“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意思是法官皋陶多次要杀人,帝尧却多次要赦人。欧阳修看罢大为叹赏,想把他置为第一,同考官王珪提醒欧阳修说:这两句话很可能是举子瞎编的!欧阳修无奈,只得把他列在第二。你看苏轼胆子多大,造谣居然造到帝尧头上了。
到了殿试,该轮到苏轼帮苏辙了,这回考题是《礼义信足以成德》,苏辙弄不清出处,苏轼假装发怒朝监考吏人索要砚台,边拍桌子边骂:“小人哉!”苏辙一听,明白此题出自《论语》的“樊迟学稼”注。这是孔子骂樊迟的话:“小人哉,樊须也!”
神宗元丰年间,苏轼因反对新法被捕入狱,当时的局面非常险恶,苏轼不得不做好死的准备,他在被押解赴京的路上,偷偷和儿子苏迈约好:如果没有性命之忧,你就给为父送普通食物,如果听到了凶信儿,就给为父送条鱼来。苏迈一直谨守约定,不料有一天粮尽,他到陈留去借粮,委托朋友代为送饭,刚巧那朋友得到一条鱼,便高高兴兴地送到了御史台。苏轼一看,吓得腿都软了,绝望之中给神宗写了两首诀别诗。神宗见到诗,连忙命人将苏轼放了,让他到黄州去做个团练副使。
到了黄州,俸禄减少了百分之九十,生活之拮据可想而知。一般人到了这一步一定很沮丧,苏轼却积极想办法,来克制大手大脚的习惯。他自叙那段生活情景时说:“初到黄州,廪入既绝,人口不少,但痛自节俭,日用不过百五十钱,分为三十块,挂屋梁。每日平旦以画叉挑取一块,即藏去叉,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以待宾客。”我们可以想见,那时的苏轼一定是个快乐的“守财奴”,为了那几个小钱绞尽了脑汁。
尽管生活拮据,苏轼仍能苦中寻乐,这从他的《初到黄州》一诗中可以看出。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他说自己平生都在为口忙,没料到这次被贬到黄州,反倒如了心愿,有水产山蔬。这样的官自古就是为诗人专设的,别人想来都轮不上。朝廷贬我做散官,让我得着空闲,却还要费朝廷的一些买酒钱,真是有点惭愧。这些幽默诙谐的语言,反映了苏轼勇于面对人生挫折、超解洒脱的乐观态度。
苏轼一直受王安石的排挤陷害,然而当王安石闲居金陵时,他却借调官汝州的机会,专门绕道到金陵去看望王安石,而且谈诗谈得特别投机,以致极口称赞王安石的诗如“野狐禅”,妙不可学。其度量实非一般人所能及。
(本文来源:天津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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