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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家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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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二林已经不用了。二林说，堵鼻练不出水性。禾谷说，不堵呛水。俩人边说边来到土坎边沿朝下望，水面上尽是脑袋。二林说，你先跳。禾谷说，咱俩一块跳。二林说，不行，下边都是人，别砸到谁。禾谷说，那你跳。二林冲下面喊，人声嘈杂没人在意他喊。二林便在坎子上来回走，寻个空档，双手往前一探，一头扎下去，水面翻了个花，二林的头冒出来。二林边踩水边仰面冲禾谷喊，跳吧。尔后，二林就闪开。禾谷往二林躲开的地方直溜溜地跳下去，那姿势叫“冰棍儿”，他胆小不敢大头朝下折。
有人提议上去偷臊瓜（菜瓜），几个光屁股的秃小子便爬上坎子，钻进高梁地。高梁地紧挨着瓜地，来到地边上他们蹲下朝瓜地里望，见看瓜人不在跟前，就冲进去捡着大个的摘，抱着往回跑，扑通扑通跳下水。秃小子们来去如一阵旋风，整个过程只在眨眼之间。禾谷不敢偷瓜，看着人家边吃边抢你争我夺不由得心里犯痒痒。二林掰一大块瓜给禾谷，禾谷吭地就是一口。臊瓜又粗又长，皮儿有些泛黄了，一颗足有四五斤重，吃起来清淡爽口还有一丝酸溜溜的味儿。臊瓜拌凉菜不如黄瓜，生吃不如香瓜，产量又特高，所以人们并不把臊瓜看作金贵之物。禾谷并不馋臊瓜，他吃臊瓜是一种表示——自己未被排除在群体之外。不能参加偷瓜那个令人激动的过程已经遗憾了，对于禾谷来说此刻“吃”的意义远远不止是吃了，他品的是臊瓜以外的滋味。
小顺子与禾谷年龄相仿，因为长得瘦小枯干尖嘴猴腮像是先天不足，所以看上去比禾谷小得多。小顺子有点没心没肺，跟谁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他的性格可以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没劲”。今天小顺子来晚了，没赶上偷瓜，他跟三狼要，三狼就拿他寻开心，答应给他瓜，又把瓜夹在裆里，藏在腋下，要么传给另一个人，叫小顺子一次次扑空。他身体不壮，水性不强，在水里忙忙碌碌笨拙得可笑。在众人的笑谑中小顺子一无所获，脸上有些挂不住，冲三狼说，操你妈别闹了，快给我掰一块。三狼觉得也差不多了，就给小顺子掰一块。小顺子挺得意，就显摆，边吃边往坎子上爬。小顺子咋咋唬唬想从坎子往下跳时，胳膊被人扭住了。
臊瓜不值钱，一般不设专人看守，大坎子上边这片臊瓜地紧挨着香瓜地，臊瓜地便成了香瓜地的外围；香瓜地里有瓜棚，看香瓜的时候顺便看了臊瓜。看瓜的有个说法：不怕吃，怕偷。叫你敞开肚皮吃你能吃多少？偷，因为匆忙往往容易绊扯瓜秧，由于摘得不从容难免生熟不分，瓜不熟就摘等于白扔。看瓜人发现有异常时，便到瓜地中间翻翻瓜秧，拔棵蒿草，没事找点事儿。一旦偷瓜的进了瓜地，看瓜人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而是想方设法让偷瓜的人看见他，把人吓走算了。否则大呼小叫，偷瓜人在地里乱跑非毁了瓜秧不可。若是追赶，那就更笨了。
小崽们偷瓜时，看瓜的大牤牛正在瓜棚里歇晌，但小崽们偷臊瓜他都看见了。一会瓜地干活的人来了，大牤牛腾出手来算后账，正好赶上小顺子。
小顺子扭头一看是大牤牛，已经怯了，不待大牤牛说话，便急忙声明：不是我偷的。大牤牛说，瓜在你手上，不是你偷的，你说谁偷的？小顺子哭唧唧的。秃小子们丢了手上没吃完的瓜，有的趴在水里，有的爬上大坎子看热闹。大牤牛非让小顺子交待瓜是谁偷的。小顺子见脱不过，就说是三狼给的。大牤牛四下踅摸，不见三狼，便问：三狼呢？小崽们朝水里指，异口同声：在那！三狼心虚，不敢过来围观，但他在下面留心听坎子上的对话。大牤牛冲三狼喊：你个王八小子，不干好事，等着我告诉你爸！三狼冲小顺子骂：操你妈小顺子，你赖我！
水里玩久了便感觉枯躁，有人上了岸躺在河滩上晒太阳，不一会，沙滩上便白花花躺了一片。有人用沙将自己埋住，只留个脑袋摆在沙滩上，冷眼一看怪吓人的。禾谷抓沙子往身上撒，沙子热得烫人，挺舒服。
小顺子想跟三狼套近乎，挨着三狼躺下来。他们躺的地方离河水比较远，沙子发干，小顺子往身上撒沙子时手抬得高了，有微尘荡开。三狼说小顺子迷了他的眼，就骂小顺子。小顺子自己没迷眼，咋会迷了三狼的眼？三狼是找邪茬儿。小顺子并不解释，只冲三狼讨好地笑。三狼心里还在恨小顺子，抓了把沙子扬过去。小顺子满脸是沙子，这下子可真的迷了眼，就哭着骂三狼。三狼自知理亏，也不还嘴。
二林带小顺子到水边洗脸，叫小顺子站好，朝小顺子脸上扬水，水啪啪地打得小顺子直龇牙，二林叫他忍着点。冲完脸，小顺子又回到沙滩，接着骂。三狼恶狠狠地说，你再骂我揍你！小顺子的骂声渐渐地稀渐渐地小渐渐地含混不清。
有捣蛋的小崽儿冲天吱尿，有人就提出比赛看谁的尿吱得高。一注注尿水如泉喷涌，笑声喊声荡满河滩。突然有人喊：来女的啦！一个个蓦然跃起，弹丸一般射进水泡子。过了一会，不见有女人来，大家就追查刚才是谁喊的，他说你喊的，你说他喊的，谁也不认账。
有人提议掏螃蟹，小崽儿们噼哩啪啦往水里跑，游到坎子下边，踅摸螃蟹洞。小顺子掏的螃蟹洞跟高秃子掏的螃蟹洞挨着，掏着掏着两个洞通到了一起。高秃子说，这洞是我的，你滚一边去！小顺子说，明明是我的咋成了你的？高秃子推了小顺子一把，小顺子一栽歪胳膊蹭在坎子上，脱了块皮，直冒血筋儿。小顺子哭了，有几个人学他哭，小顺子骂：谁学我我操他妈！几个人就推他搡他，往水里揿他。小顺子呛了水，哭骂得更凶。小崽们怕闹大了，一个个闪开，剩下小顺子孤单单地哭。
沙滩再往外是戈壁，细沙与粗沙间埋着半隐半现的卵石，生着稀疏的杂草和永远也长不大的树棵子。戈壁上有鸟蛋，有田鼠，有蛇，有时能看到蜥蜴在沙地上飞窜，忙碌的蚂蚁和不知疲倦地推着粪球的屎壳郎无处不在，马蝇、野蜂、蝴蝶、蜻蜓在各自的领域里悠哉游哉。戈壁是个动物世界，洪水袭来时这里是河床，洪水过后淤泥掩盖沙石，枯草缠绕树棵子，在如火的骄阳下戈壁立马又变成动物世界，仿佛比劫难之前更加充满生机。洪水来时那些生灵哪里去啦？洪水过后它们又从哪里来的？世界真奇妙。
掏完螃蟹，小崽们穿了衣服，到戈壁上捡干树枝，然后用大点的卵石搭灶，点火烧螃蟹。顿时就有青烟在滩地上飘荡，一会有了味，糊香糊香的诱人。
孩子们的脸是伏天的云，说变就变，相互关系也是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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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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