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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家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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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卢林说,吃完饭叫三儿给老余送几棵酸菜。田张氏嘴里含着饭,忙不迭答应。 卢林说的“老余”,是指田桂芝,对田桂芝的丈夫余文怀反倒不称“老余”,而是叫“他姐夫”,下屯人都是这么称呼。 柳林炸狱,作为看守监狱的县小队队长,余文怀难辞其咎。 审查半月,从禁闭室出来后免了他小队长,又不分派他新的工作,一挂就是一年多。最后将他开除党籍,做复员处理,回原籍还是到他妻子娘家,任其自选。锦水城郊无疑要比他老家那穷山恶水强,于是,余文怀和田桂芝就在下屯落了户。 禾谷提着小桶来到姐姐家,说:“姐,妈叫我给你送酸菜来了,放哪啊?” 不见有人答应。禾谷把小桶放在外屋的水缸旁,进屋找人。 田桂芝偎在炕脚处,用枕头抵着腹部,撩起眼皮望了一眼立在当地的弟弟,艰难地说:“碗架子里——有面起子——拿来——” 面起子就是苏打,发面用的,民间偏方说面起子治心口疼(胃病)。禾谷拉开碗橱门扇,拿起一个瓶子问。田桂芝说那是盐。禾谷又找了个盛白粉面面的瓶子,这回对了。他倒了半碗白开水,侍候姐姐把面起子喝下去。 禾谷回家说,我姐姐心口疼又犯了。田张氏说,你姐夫呢?禾谷说,收破烂儿去了。女婿收破烂儿,一出去就是一天,田张氏有些不放心,就说:“走,带我去看看。” 田张氏在女儿那边耽搁时间长了些,误了做饭。卢林计划吃完午饭去十五里堡去看大女儿,回来时见饭还没熟就有些不高兴,嘟哝说:“你守着她也挡不了她疼啊,咱这儿还一大家子人呢!”话说得不情理,田张氏不愿听,她人菜,不愿听也不说什么,只是把脸沉下来。 吃完饭,卢林找出褡裢装东西,一边装了两条子冻肉和一些冻豆腐,另一边装了冻得邦邦硬的黄米面饽饽,把个褡裢塞得鼓鼓的。卢林背上褡裢说,我走了,明儿个回来。田张氏没吭声。 4 年三十的晚饭是一年中最为丰盛的一餐,七碟八碗摆了一桌子。老爷不过来吃,这次就不再给他盛了端过去,叫他自己捡喜欢吃的盛。老爷吃饭很简单,不在乎年不年,他只是盛了两样素菜。 禾谷坐在紧里边背靠窗台,卢林坐炕头,四姑娘、五姑娘与卢林对面,田张氏守饭盆,一腿骗在炕沿上,另一腿耷拉炕沿下,做随时下地的准备。五姑娘说,一大年了,该让大妈吃个安稳饭,她连拉带扯地和田张氏换个位,弄得田张氏浑身不自在却又心里熨帖。 在家的人已就位,为保温饭盆上扣着盆,可是上了桌的菜都没了热气儿,禾青仍然迟迟不来。卢林嘟哝过几次,他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说:“还等啊,吃吧。” 卢林抬眼望见禾青晃晃悠悠地进了院子,额角贴了块白纱布。他酸溜溜地说:“咋的啦,挂花了?大过年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院子,望禾青额角上那块白纱布。 禾青一进门,田张氏就问:“脑袋咋的啦?” 禾青并不理睬母亲,径自盛了碗饭,端到外间屋。禾青吃饭不上桌子,总是一个人坐小板凳守着锅台吃。锅里有菜,禾青从不给自己添菜,第一次盛菜的时候他也不挑不捡。可是卢林总以为他守锅台吃饭是因为馋,短不了偷偷挑好的给自己盛。四姑娘鄙夷他,心说,这个穷命脑袋,要饭花子似的!田张氏觉得儿子脾气怪,不给她这个当妈的作脸。作为一个尚未成熟而自以为成熟了的男人,禾青在感情上无法接受卢林,但他没有能力让卢林离开这个家,那么他就少来这个家,尽量不见卢林,眼不见为净。 如果卢林会处事,此时他该说:“禾青,过年了,进屋一起吃吧。” 如果不想说好听的,也可以不说话。可是,他不会处事,不说又憋不住,便嘟哝:“过年了,还不一块吃。”听着像自言自语,实际是对田张氏说的。从字面上不好判别,但卢林的语气中分明透出责备与蔑视。田张氏脸儿上挂不住,她下了地,到外间屋端起禾青的菜碗,说:“屋里吃去。” “不!”禾青把住碗不松手。 田张氏忽略了,她对面前这个儿子并无控制力。 5 年三十这天两顿饭,吃完晚饭太阳还老高,禾谷拾了块保险灯罩的残片冲着太阳看,太阳又大又圆又红又润,那橘红色的汁液仿佛随时可能滴下来。锦水这地方哪都好就是风沙大,一年十二个月得刮七八个月风,尤其是冬春交替时节,可是每到过年这几天都是风和日丽,你说怪不怪? 禾谷穿着新棉鞋,感觉脚下的村街暄乎乎的。没内衣,没背心,棉袄又是刚刚浆洗过的,梆硬透风,身上依然暖融融。街上的人不少了,有弹玻璃球的,有搧啪叽的,有摔纸炮或用木手枪打纸炮的;最数放炮的人多,有钱的放地雷子、二踢脚、或是整挂的鞭,钱少的就把鞭拆开了一个一个放小炮儿。禾谷口袋有1分钱,买了3只洋灰袋子纸捻的小钢鞭儿,个不大,劲儿大,倍儿脆倍儿响,放这种爆竹一般都撂在地上,或是塞在墙缝里,没人敢拿在手上。 虽说仅有3只炮,他仍然拿着半截香火,像模像样的,好像他有多少爆竹要放似的。 点了一只,炮捻儿喷出火花,因为捻长,等了好一会儿,以为是瘪炮,他特别懊丧,忽然嘣地一响,吓了一跳,也挺开心。 连放两只,他把剩下的一只掏出看了看又装回口袋里,有点舍不得。见有人在地上捡没捻的炮,从中撅断,露出药面,用香火一点哧地喷出一股火花,也挺好玩的,他也学别人的样子放哧花。 天色渐暗,弹玻璃球的扇啪叽的都住了手,加入到放炮的行列,小鞭儿爆豆似的,炸雷子沉闷,二踢脚在半空炸得更脆,鞭炮声越来越稠密。热烈气氛激荡着禾谷,他从口袋深处掏小钢鞭儿,借过伙伴的香火把药捻点燃,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这是他最后一只炮了,听大人说半夜接神的时候还要放炮,他想应该把这只炮留在接神时放。小钢炮正在地上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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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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