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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家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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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前村后转，花儿花儿地喊到天黑也没听见猫回应。
老爷最心爱之物莫过于他的猫。
狗不嫌家贫，家里没吃的，它自己到外边找食吃，然后还要回家。猫则不然，它是谁给好吃的跟谁，不恋旧主。所以人都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老爷的猫却是与众不同，只要老爷在家，它便卧在老爷脚边，似睡非睡地打呼噜。若是老爷腿一挪动，它便警觉地睁眼扫瞄老爷，见老爷没有别的举动，才安心地续它的香梦。何时见它爬起来，伸懒腰，张大嘴，龇虎牙，似吼非吼地打几个呵欠，那是它真的睡足了。这时，它煞有介事地蓦然回首，眦起双目，扭动腰肢，翻滚跌扑，抓席挠炕，做扑鼠状，半是温习技艺，半是向主人撒娇。
老爷在的时候，猫是不离老爷的，老爷出门了，或夜里睡觉时，猫便去扫荡老鼠。
没了猫，老爷心烦，饭也吃不下，就点灯看书。每顿饭都是田张氏把饭菜盛好了端过来，吃完了老爷自己刷碗，所以老爷没吃饭谁也不知道。
老爷看书老是串行，过目之后脑子里什么也留不下，他索性把书合上，闭目养神。可是目是闭了，神却守不住，眼前老是有他那大白猫的影子，耳边总有喵喵的叫声。
老爷穿鞋下地，把大夹袄往身上一罩，吹了灯，拉开屋门。
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过年了。东北农村本来农活儿就不紧，冬季更清闲，吃了晚饭没事干就早早躺下，一则省了点灯熬油，再则可以歇歇腿儿。黑了灯，钻了被窝儿，不是马上就睡觉，而是盘算日子，或是说些东家长西家短，因为在自家的炕头上，不算扯老婆舌。
刚躺下还没睡着，老爷开门，田张氏和卢林都听见了。老爷屋里有尿盆，夜里是不出屋的，今儿个是怎么啦？田张氏和卢林就不再说话，注意听外屋的动静。
老爷站在外屋当地说：侄媳妇，看见猫了吗？
田张氏说：没有哇！咋的啦?他老爷，猫丢啦？
没了。老爷说，我出去找找。
老爷拉响了外屋的门闩。
田张氏边穿衣服边说：他老爷，等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去。
老爷未表示可否，但立着未动，似乎是在等她。
田张氏捅醒了禾谷：快穿衣裳，跟你老爷找猫去。
卢林很无奈地坐起来，披上棉袄，双腿偎在被窝里，问：我也去吧？
老爷在外屋说：你歇着吧。
卢林怔了怔，抻下肩上的棉袄，搭在被子上，又钻进被窝。
一家一家挨着户找，一会找到了秦老太太家。
他大妈，睡着了吗？啥事啊？看见我家猫了吗？啥猫啊？他老爷那大白猫。没有哇。
住在下屋的五姑娘听见田张氏和秦老太太的一问一答，就喊：“大妈……”四姑娘拉她的被角，叫她少管闲事。五姑娘不理会姐姐，边穿衣服边问：“猫没了？”四姑娘小声嘟哝说，“你咋这么贱啊！”田张氏在外面说：“你老爷猫丢了，后晌还在了呢，说没就没了。”
老爷他们走到当街的时候，五姑娘已经跟了上来。五姑娘懂事，她很珍惜这个家庭，时时处处都注意弥合无形中的缝隙。
找了大半条街，禾谷边走边打瞌睡，五姑娘就对田张氏说：“大妈你带小三儿回去吧，我陪我老爷找。”
五姑娘回来时见窗户亮着，推门一看，四姑娘正在灯下纳鞋底儿。五姑娘说，“姐，你咋起来啦？”四姑娘说，“你这么折腾，我还能睡吗！”五姑娘不接话茬，笑嘻嘻地打岔：“给谁做鞋呢，这么上心？”四姑娘不答话。五姑娘问，“是给禾青吧？”一提禾青，四姑娘气就不打一处来，硬邦邦地说：“我认得他是谁！”五姑娘撇了撇嘴，又问：“给咱爹？”四姑娘阴阴地说：“我给爹做鞋，要她干啥？白养她！”显然，“她”指的是田张氏。五姑娘听了姐姐这句阴毒的话，心头打了个寒颤，不知该说什么好。四姑娘并不看她，把麻绳往鞋底上缠了缠，顺手把鞋底子撂在针线笸箩里，扑地吹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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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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