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真篆,天人惭妙工。七元洞豁落,八角辉星虹。”⒃这可能是一个级别更高的道篆,有没有举行过授篆仪式,我们亦不得而知。
李白被诏长安前就曾服药,赐金放还后更是一心服药。在唐代,药有两种,一是草药(如灵芝、菖蒲),一是丹药(金丹)。李白于这两种药都有所尝试,不过,放逐后,人了道,似乎更倾心于丹药。在很长的时间里,他多次提到过炼丹的事,如“炼丹费火石,采药穷山川。”“弃剑学丹砂,临炉双玉童。”“倾家事金鼎,年貌可长新”⒄等。丹以硫化汞(HgS)为基础,搀杂别的矿石粉末,用火化炼出来的药物。HgS呈红色,故称“丹砂”;经过火化后,只剩下水银,呈白色,叫“金丹”。李白此期炼丹最重要的地方应是曹南(今山东济阳县)。去曹南的时候,李白已是满身道家气。其挚友独孤及《送李白之曹南序》云:“是日也,东出桐门,将驾于曹。仙药满囊,道书盈箧。”到了曹南,诗人炼丹的态度颇为虔诚,其《留别曹南群官之江南》诗云:“闭剑琉璃匣,炼丹紫翠房。身佩豁落图,腰垂虎盘囊。仙人借彩凤,志在穷遐荒。”“豁落图”全称“豁落七元真篆”,“七元”即日、月与五星。李白将宝剑抛在一边,身佩豁落图,腰垂虎盘囊,不惜财力,大炼金丹,道士形象,俨然在目。唐时炼丹,派别极多,不同的派别有不同的经书,而且经书上所记之配方与冶炼方法多用隐语,师徒之间靠口口相传。李白属何种派别,我们无从知晓,但从他自己所说“素受秘诀”,“我有锦囊术”看来,他是受过高师名道面授的。李白还有一首完整的炼丹诗,描写大炼还丹的情形,这便是《草创大还赠柳官迪》。诗云:“相煎成苦老,销铄凝津液。仿佛周窗尘,死灰同至寂。铸冶入赤色,十二周律历。赫然称大还,与道本无隔。白日可抚弄,清都在咫尺。北酆落死名,南斗上生籍。” “大还”即“大还丹”,《广弘明集》卷9:“炼成水银,还水银成丹,故曰还丹。”从诗中所描写铅(河车)、水银(姹女)、丹砂(朱鸟)及@石(白虎)等矿物质在烧炼过程中的化学反应(张炎威,守本宅,-凝津液)来看,李白的确深谙炼丹之道⑻。
(四) 流落江南时
天宝十四年(755),安史之乱爆发。李白南奔寓浔阳(今江西九江),其《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庐山屏风叠》诗云:“大盗割鸿沟,如风扫秋叶。吾非济代人,且隐屏风叠。”李白在庐山,当然免不了炼丹服饵,所谓“仆卧香炉顶,餐霞嗽瑶泉”,“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是也。还丹相传为黄帝九鼎神丹之四,由水银、雄黄等物质配制炼成。至于“琴心三叠”当指《黄庭内景经》所载“三叠琴心化胎仙”,是说血脉和平之极,圣胎结出,便可成仙。这似是一种内丹。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李白续娶的那位好道的宗夫人也南奔至此。宗氏崇道,李白在前此所写的《题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中即已表明:“拙妻好乘鸾,娇女爱飞鹤。提携访神仙,从此炼金药。”宗夫人乃武后、中宗时期宰相宗楚客的孙女,她在庐山与奸相李林甫人道的女儿李腾空颇有交往,常去探看。李白曾有《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相送,其一云:“君寻腾空子,应到碧山家。水舂云母碓,风扫石楠花。若恋幽居好,相邀弄紫霞。”
据《庐山志》载:李腾空曾“学三洞法,以丹药、符篆救人疾苦。”诗中的云母,即为炼丹药物之一,庐山盛产,以水碓捣炼,舂成细末可服用。李腾空隐于庐山屏风叠之北,与李白为近邻。故从李腾空的炼丹学仙生活,可窥见李白在庐山炼丹服砂的大致情形⒆。李白此期道教活动又一个集中的地方便是皖南,如敬亭山、秋浦、清溪、大楼山等地。他在敬亭山的炼丹活动,可从《秋送从侄耑游庐山序》一文中得知:“羡君此行’,抚鹤长啸,恨丹液未就,白龙来迟。”文中说不能陪侄子李耑游庐山是因丹液未炼成,放不下手。诗人在秋浦停留良久,并有《忆秋浦桃花旧游》一诗记录其道教活动:“不知旧行径,初发几枝蕨?三载夜郎还,于此炼金骨。”炼丹必需一些药物,为此,诗人不辞辛苦,到处采集,《古风》其四、《宿虾湖》二诗便反映了他采集仙药的情况。如前一首诗云:“吾营紫河车,千载落风尘。药物秘海岳,采铅青溪滨。时登大楼山,举首望仙真。羽驾灭去影,飚车绝回轮。尚恐丹液迟,志愿未及申。徒霜镜中发,羞彼鹤上人。”大楼山在池州府(今安徽贵池县)城南七十里,青溪即清溪,流经池州府门外,从清溪口入长江。诗人攀山越岭,采铅的目的是烧炼紫河车。元萧士簧《分类补注李太白诗》注“紫河车”云:“道家蓬莱修炼法:河车是水,朱雀是火。取水一斗铛中,以火炎之令沸,致圣石九两其中,初成姹女,次谓之玉液。后成紫色,谓之紫河车。”从这些我们今天看来带有几分神秘色彩的活动中,可知诗人李白晚年沉溺于道教已是很深的了。
综上所述,李白终生崇道,但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的心理态势。蜀中及被诏长安前,其崇道主要是为了求得声名,得到皇帝赏识、诏见。因胸中尚荡漾着强烈的功名欲望,故崇道活动既不深入,又不持久,对道教的认识亦较肤浅。赐金放还及流落江南时,其崇道主要是为了排遣精神痛苦及追求长生久视,故对道教的认识有所加深,对道教的态度更加虔诚,并正式加入了道士的行列。有人在未对李白道教活动作全面考察的情况下,仅举出个别诗句,如“仙人殊恍惚,未若醉中真。”“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⒇等,便否定李白的道教信仰,或说李白晚年已从道教迷信中清醒过来,摘句批评,以偏概全,这是极不严谨的做法。须知李白晚年亦写过“余尝学道穷冥筌,梦中往往游仙山”的诗句[21]。我们很难想象,如果李白不是真心的学道,像他那样放荡不羁的人竟然会甘愿反绑双手,数天数夜不吃不喝,环绕坛边,鱼贯而行,口中不断地念念有词,向神灵祷告?我们也很难想象,如果李白不是醉心慕道,在漂泊潦倒、沉沦不遇、生活尚无着落的情况下,竟然会倾其家产去烧丹炼汞、吞金服砂?诚如李白也否定过功名一样,他在神仙道教面前也曾徘徊过,怀疑过,但就其主流而言,李白一生崇道还是很深的,在唐代众多文人中,很少有人能与之相比。唐代奉道教为国教,“美人为政本忘机,服药求仙事不违。”[22]排遣仕途失意后的精神苦闷,追求个性自由、解放与延年久视及强烈的自我仙人意识,这些都是李白崇道的思想契机。[23]
(1991年初稿于合肥,1996年修改于常德,1999年定稿于湘潭) 注: (1) 李阳冰(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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