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作文先生《大唐第一古惑仔李白》一书引起无数争议,仔细看来,批评者大多连书都没有看过,于是,一个最爱李白的人就被描画成了一个恶搞李白的人,这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我记得檀君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委身泥淖固然是被君子所疾的,但委身世人无知的口水也是君子所郁闷的。
我并不愿意夸奖他是一个怎么夺目的人,怎么倔强,怎么张扬,我怕太多的词淹没了他,反而不是真实的他。我又惋惜,认识他的时间太短,不能一事一事地说,一笔一笔地画。
难道不是一种庆幸吗,和这样的人生于同一时代。晚明的语录爱好者张潮同学说,我前生在唐朝时,可认识李太白,在宋朝的时候,可认识苏东坡?不是因为那李白、那苏轼如何大名鼎鼎,而是因为喜爱他们,心向往之。而我,既不曾见李白,也不曾见苏轼,更不曾见张潮,我只知那样的风流人物,在人间,并不多。有这么一两个,叫我们碰见了,我们便欢喜极了。
这当然不是溢美。我说了,我不是要夸他,捧他,跟风他。我所喜爱的人物,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喜欢。譬如我的弟弟陈仲子,他的文字是多么好,我几乎存了那样的念想:整个的中国,也未必有他那样好的散文了。但我从不曾说。我只觉得欢喜,身边有这样几个可爱的人物。
檀君的美好,又在于他的直率。他总是出惊人之语,连周遭的朋友也说他太夸张了。然而他所说的,我们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们不肯说罢了。只是出于人际的平衡,我们总是收敛了再收敛。譬如他说,他的朋友史君是天下第一学者,徐君是天下第一天才。这样的话,叫别人惊叹得很。然而环顾四周,庸人无数,那“天下第一”的帽子,本来就应该信手拿来。
他说,我们的姿态已经太低,低到尘埃里去,什么时候能从里面开出青色的莲花来。他总是高调的,他做学生是天才的学生,做老师是惊世骇俗的老师,写书也不忘了取一个开天辟地的书名《大唐第一古惑仔李白》,封面是热烈的红,他一手设计。
关于这本书,我在卓越网书评上写:
“越是人尽皆知的诗人,越是容易被误读,他很容易成为一种神话。我们习惯于用心灵自由、浪漫主义去描述李白,但这样的词汇,在这样的时代,越发显得单薄起来。
拥有表现力的文字,不是用几个泛泛的词去描绘。而是用叙事的手法,重现一个时代,一个真实的人。他组织黑社会,他骚扰地方官,他结过四次婚,他痴迷于金陵女子。我们知道这些以后,丝毫不感到遗憾,相反,我们知道,他是可爱的,他的人生是跌宕起伏的,他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热情和能量。
‘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我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李白,就像今天的一些读者,他们无法接受,真实的李白是这个样子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他的知音,对他推崇备至。在真正热爱李白的人心里,李白只能是这个样子,天真、热情、兴趣广泛。
有时我会想起《阳光灿烂的日子》,两群小流氓准备斗殴,却在最后汇成一群,在老莫餐厅里举杯庆祝。那完全是一种青春的激情,是阳光灿烂。好了,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在写字楼里上班了,我们的书包里不会再藏着板砖,我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头破血流,但是,那样的时光,那些人,太美了。李白,太美了。
推荐这本书。推荐李白。推荐檀作文。”
这段话,对于某些人来讲,仍然太晦涩了,无论他怎么声明自己热爱李白,他们仍然认为他在诋毁李白。
真正的热爱不是你们那样的!不是把他放在神坛上,烟熏火燎他!那个真实的李白,天才的李白,诗人的李白,有着你们所不能理解的天真与复杂。因为你们不能理解一种思维传统,——那风情万种的卡门,了不起的盖茨比,那走私军火的诗人兰波,夺人之妻的音乐家瓦格纳,比起你们平庸的道德主义,他们有着你们无法想像的——生命的热情和力。
我用了一天的时间看完。一边吃粥,一边看书。他的朋友看这书应该是很快的,因为有专业的底子,我看得慢。一直看到很晚。我细细看了他所排定的李白婚姻年表,环环相扣,没有任何破绽。掩盖在调侃背后的是专业的素养。这一点,我们这些非科班出身的人,是不能企及的。有几个人像他那样仔细地通读《资治通鉴》和《李白全集》?仅仅通过九年义务教育得来的对李白的认识,你们怎么能那样轻率地否定他的学养!
真是的!
他有些沮丧。他说:都是“古惑仔”惹的祸。可是诸位不知,此君是骨灰级的网友,九几年的时候,就在北大的宿舍里上网。对于各种媒体的流行词汇可谓信手拈来。书很好读。这是个很好的方式,通俗的方法传达可靠的学理。和时下的某某心得,不能归于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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