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时文人有三种:第一种做了大官,便专门做大官去,不做文人了。这以南朝江淹为著名代表,江淹当了大官后每日穷于应酬,再也无心作文,这就是“江郎才尽”的由来。
第二种做了官,官越做越大,文章越写越好,这以唐朝张说为代表,张说“历仕武后、中宗、睿宗、玄宗四朝,前后三秉大政,掌文学之任凡三十年,为文思精,老而益壮”,他是盛唐诗歌的开路先锋,功勋卓著。类似的还有晏殊,欧阳修,贺之章。
第三种做了大官,文章越写越好,官却越做越小,这以李白为代表,类似的还有屈原,杜甫,苏轼。
李白为什么官越做越小呢?这只能说明李白是纯粹的文人,纯粹的文人写出的必然是纯粹的文章。“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文学是“天成”的,反映的是“天道”。文学古往今来,天上地下,虚虚实实,无所不能。文学是现实的,同时又是浪漫的。而政治注重现实生活,为人类谋求看得到的福祗,政治反映的是“人道”。政治是现实的,从来就没有浪漫的政治。所以,文学是对应于政治的另一个山头。李白在文学的山上爬得越高,离政治的山头就越远。
文学和政治确实是两码事,文学越老越纯,政治越老越辣;文学讲究良心,政治有时需要昧心;文学追求真善美,政治打击假丑恶;文学贵在理想,政治重在实绩。
李白眼界越来越高,皇帝渐渐不在他眼里;皇帝亦觉得李白的理想离他越来越远,不如真打发到远处去,省得两座山靠得太近了,呼吸困难。李白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嘛,我就一诗人,专鉴日月的心。人间事事小,天地事事大。
唐朝第一大散文家韩愈亦是。好不容易弄个一官半职,看不惯权臣欺诈灾民,上了一道折子,贬了;看不惯皇上拜佛,上了一道折子,又贬了。昧着良心说一句假话,捂着眼睛逃避一次责任,都做不到,这就是文人。
文人是从官人的的胚胎里萌芽出来的,直到明清职业文人出现,文学才真正有了自己的王国。所以同为诗人和官人的李白官越做越小没关系,在诗的王国里独领风骚亦是不错的,有所得必有所失嘛。象张说他们能把现实和理想完美的统一在一起固然不错,但他们的面目也因此比较模糊,哪像李太白你这样旗帜鲜明呢!理想和现实对峙到一定高度必然破裂,你摔碎了一个现实,却成就了一个理想。中国文人当以你为标杆。你不是孤独的,你前有屈原,后有杜甫,苏轼;等到曹雪芹,“官”更是消失无踪。你们是中国文人的心,中国文学因你们而骄傲。
官,就让“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去做吧,我们这些“眼里揉不进一粒沙”的家伙,就“日日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