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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人(四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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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鬼
当时一着急,民生就在小芹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开始见小芹的眼泪一对一对地往下掉,民生还不为然地吼她:“你还哭呢,哭什么哭?” 现在,看到小芹的左腮上还挂着几道红红的指印,民生这才意识到那一巴掌的确是有点重了。 像千千万万来自五湖四海的外地人一样,民生和小芹是从一个贫困的山村跑到这座城市里来谋生的。那时候,他们在拥挤如罐头盒一样的火车厢里煎熬了几天几夜,来到这座喧嚣与陌生的城市。又经过一段孤立无援的漂流之后,才找到了现在这个可赖以落脚的地方。 这是城里的一条小街。街的两边,一面是灰突突的老式居民住宅,一面是大大小小的餐馆。那时,一些蛋呀肉呀及瓜果蔬菜什么的小摊,就排列在小街两旁。每天人来人往的,很繁华,也很热闹。 民生和小芹就在这热热闹闹中愉快地做着卖菜的生意。 每天,天还不亮,民生便蹬着板车到很远的蔬菜批发市场里上菜。回来就在这个自由市场里和小芹卖菜。招招呼呼的,一天下来,能有一笔很小、但对民生来说也算得上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可是没过多久,这个菜市场就被取消了。其实也不是取消了,是让所有的摊贩统统搬进一个新建的大厅里去。大厅挺大,但是与小街比起来还是显得很小。许多人在大厅里没得到摊位,就把小摊像过去一样摆在了街面上。城管部门的人一来,摆摊的人就跑;城管的一走,摆摊的又回来了。这种现象在全国许多城市里都普遍存在。有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还把这种摆摊的方式称为“走鬼”。 既然有“鬼”,从此也就永无宁日了。 经常到这条小街来“捉鬼”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长得又黑又胖。肚子大,腿短。跑不快,但手有劲。只要他一只手把人钳住,想挣脱那是办不到的事。女的却灵秀,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捉“鬼”时,常跑得那眼镜快要掉下来,再扶上去,扶上去,又要掉下来……很是麻烦。 当然,更麻烦的还是那些“走鬼”的小贩。城管人员一来,无论男女老少,那种携筐提篓,甚至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的情景,只用狼狈两个字来形容是很苍白的。 有的时候,城管人员是一两天来一次。有时是一天来一次,或者两次,三次……次数不等,时间上也没有规律。这样出奇不意,往往把那些摆摊的人抓个措手不及。 民生就是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那个女城管员抓住的。 民生的菜摊是个三轮板车。每天,他都是把板车停放在小街的中间地段。那里有一条胡同。民生总是让车把对着胡同。菜还有卖,他已经摆好了随时逃跑的姿势。不管小街的那一端出现了风吹草动,民生就会立刻蹬起板车没命似的往胡同里跑,这时后边的小芹也是边跑边推车,助他一臂之力。如此这般,民生还很少被人逮住过。 但这一次民生却没能逃走。他刚刚跑进胡同不远,就觉得身后的板车突然沉重起来。他用力一蹬,脚下的车链子咔地一声断了。民生回头一看,哪是小芹在推车,而是那个女城管把车给拽住了。当时,民生的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正在女城管大声训斥民生,并要罚款的时候,小芹才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手上还有拿着两根没有剥开纸的雪糕……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民生才给了小芹一巴掌的。 当时,小芹被打懵了,雪糕也掉到了地上。 后来小芹就哭了,一对儿一对儿地掉泪…… 说起来,这还是民生第一次打小芹。事情平息之后,民生隐隐地有些后悔。平常的时候,小芹其实是很卖力的。不仅帮他卖菜,还要做饭洗衣,样样干得地道。况且小芹才十六岁,怎么说还是个孩子。记得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娘一再嘱咐民生,让他照顾好妹妹。民生答应了娘。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民生也差不多都做到了。他毕竟比小芹大两岁,是哥哥。 前不久,因为别人欺负小芹,民生还挨过几个地痞的拳头。那也是几个外地人。在这座城市里,外地人欺负外地人似乎也是很平常的事。 那天,卖菜的时候民生去了一趟厕所。这时有几个小青年到小芹的摊前来卖菜。他们卖的是几头大蒜和几根黄瓜。卖完了,却不走。一个小青年用一根黄瓜两头蒜摆出一种形状,叫小芹猜。说猜不出就不给钱。 小芹歪着头,想了一下说:“是‘个’。” 那几人哄地笑了,说:“不对不对。” 这时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告诉小芹,不要猜字,要猜物。还提示小芹,让她往人身上想想。 小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时民生回来了。他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气愤地说,“那是你的爹的脑袋!”结果,那几个痞子三拳两脚就把民生打倒了。那天,小芹给民生擦着嘴角上的血,也是一对儿一对儿地掉泪…… 现在,民生觉得自己真不该打小芹那一巴掌。可是民生又想,如果不是打了小芹那一巴掌,今天可能就惨了。剩下的菜肯定会没收不说,那一百块钱的罚款可是两天也赚不回来呀。正是民生那一巴掌,把女城管的心打软了(也许是小芹把女城管的心给哭软了)。否则,她不会只训斥了民生一通,就稀里糊涂地把民生给放了…… 女城管一走,民生就让小芹回去了。 民生和小芹在附近一个居民大杂院里租了一间几平米的小房。晚上,民生蹬着板车回来时,小芹还没有做饭。以往都是小芹先回来,做好了饭,等着民生收了摊回来,一进屋就能端上饭碗。现在,见小芹一个人坐在那里,民生知道小芹还在生气,什么也没说,便转身也去了。 回来时,民生提着好几样熟食。有五香花生米,酱猪耳,还有一块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就再也没吃过的家乡腊肠。这是民生从来没有过的侈奢。此外,他还给小芹卖了一件月白色的短袖衬衫。 小芹知道哥是为了那一把掌讨好自己。开始,她还噘着嘴,不吭声,表现出一种不为所动的样子。但毕竟是个孩子,只撑了一会儿,在民生又一次叫她试试衬衫的时候,小芹慢慢吞吞把衬衫换上。她先对着墙上的小镜子照了照,又转过身来,问民生好看不好看。民生一种认真的样子,而且有意延长了一点看的时间,然后说,“合适,也好看。” 小芹破啼为笑了。 吃饭时,民生不经意似地看了小芹一眼。小芹脸上那几道手指印不见了,眼睛却被泪水浸得有些红肿。民生想对小芹说两句软话,可一想到自己是哥哥,就总也开不了口。 倒是小芹的情绪转换得比民生快些。 小芹说,“哥,今天的事都怪我。” 民生说,“以后没事儿,别乱跑。” 小芹点点头。说,“哥,那个女城管,今天怎么没罚咱们呢?” 民生说,“她先还说罚,后来没罚。她可能是心又软了。” 小芹说,“是不是见你把我打哭了,她就心软了?” 民生点点头。 小芹想了一会儿,说,“哥,那以后城管的一抓住咱们你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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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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