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　　子

　　那个女的尖锐地叫了一声之后，王奔就预感到自己这一次肯定是完了。
　　老实说，那个女的长得相当不错。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窈窕，面容俏丽。一身超短衣裙掩饰住的地方，该凸则凸，该凹则凹；裸露出的部位，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而且很白。看上去就会让人联想到到一种美妙的柔软与弹性。王奔不明白，就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怎么会发出那么尖锐刺耳的叫声！
　　凭直感，王奔知道这个女的不是外地人。外地人叫喊得不可能这么虚张声势，也不会叫出那么一种无所顾及般的优越感。王奔知道，如果是外地人，多少会好办一些，有商量，还可能有缓和的余地。可那个女的偏偏不是外地人。这就增加了事情的严重性。
　　其实，更为严重的事情还有。
　　那个女的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个男的。那男的跟铁塔似的不说，还狗尾巴似的扎了一个辫子。不知为什么，王奔总觉得男人一旦扎起辫子来，就往往让人骇怕。王奔听人说过，扎辫子的男人大体上有两种，不是艺术家，就是个“棍”。现在，王奔还揣摸不出眼前这个扎辫子的男人是属于那一类。然而就算这个男人不是个“棍”，碰上这样的事，也免不了会有一场麻烦的。
　　王奔缩在窗口后边，正这么颤颤惊惊地想着，麻烦果然就来了。
　　这时，有一只手从窗口无声地伸了进来。差一点没捅着王奔的鼻子。王奔看出了这只手的来历，全身的骨头一下子就酥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这只手里攥着呢。王奔眼前的这只手上（其实是在一个手指肚上）现在粘附着的却是另外一种东西。那是一种绿色的东西。绿色的东西其实很小，小得如果不加注意可能就会被忽略为没有。细细一看，王奔认出来了，那是一只虫子！
　　王奔的脑子里“轰”地一声。还没等王奔从惊愕中镇静下来，只见那两个手指轻轻地一合，一拈，王奔就觉得把自己给捏死了。
　　
　　王奔是两个月前到这个餐馆来打工的。王奔干的是杂工。
　　两个月前，王奔在另一家餐馆里干的也是杂工。每天择菜，杀鱼，洗盘子，等等。他干得很卖力，也很顺手。日子就在王奔手下飞快地旋转着。
　　可是不久，那家餐馆就被拆除了。那是一处临时性建筑。这两年，城里的许多临时性建筑都被拆除了。王奔不知道那家餐馆的老板，苦着脸拖家带眷地去了哪里。树倒猢孙散。伙计们则各奔东西，很快就被淹没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了。几经碾转之后，王奔就在现在的这家餐馆落了脚。继续干他的杂工。
　　杂工的活儿很杂。因为干得熟练了，王奔也就感到越发顺手，轻松。然而王奔却不让自己轻松。他知道，既然走进了餐饮这一行，做杂工不过是第一步。他不满足这第一步，或者说他不满足杂工那一个月只有三百元钱的工资。他要往上奔。所以没事的时候，王奔就练切菜。厨师说，练习切菜的最好办法是切土豆丝。王奔就一盆一盆地切。开始的时候他切得很慢，也很差，有一次还切破了自己的手指。渐渐的，他的动作就快起来了，刀下的土豆丝，也越来越匀细了。有时候，王奔还要掂掂勺。他炒出来的菜当然是内部人吃。但王奔却做得很认真，即便总不过是一些白菜豆腐而己，他也要左掂右掂，让勺里的菜翻出一种花来。王奔这么干着自己份外的活儿，减轻了别人的劳动强度，也提高了自己的手艺，别人高兴，王奔也高兴。
　　谁知现在却出事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客人竟吃出来一个虫子！
　　那小东西是夹在一颗油菜心里被那个女客人偶然发现的。不用说，这属于王奔的责任。这几天老板就一个劲儿地告诉他，洗菜的时候一定加细。王奔也真是觉得自己细得已经没法再细了，结果还是出了问题。
　　自恨倒霉之余，王奔又怨恨那个女的。他想这人也太矫情了，不就是菜上有个小虫子吗？又没咬着你的舌头，叫什么叫！跟刀捅了腚似的。她这一叫可好，把满屋子的人的目光都叫了过去，问题一下子就严重了。
　　说起来，餐馆里发生这样的事，也很平常。王奔在前一家餐馆干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天有几个客人在吃饭。着吃着，手里的筷子就停住了。他们招呼老板过去，指着一个黑色的东西给老板看。老板看着那个东西，先是一愣，后来他接过客人手上的筷子，把那个东西一夹，放进嘴里，就笑了。说，“这不是一块炸糊的葱花嘛，我还以为是个苍蝇呢。”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接着便释然地一笑，看到那几位客人继续喝酒吃菜之后，老板才来到厨房里，“哇”地一声呕起来，呕得眼泪都出来了。王奔和伙计们感到莫名其妙，说，“那不是个炸糊的葱花吗？吐啥？”老板不悦了，说，“操，你们还以为那真不是个苍蝇呀？”不管怎么说，化险为夷，事情就这样被老板很机智地搪塞过去了。
　　现在，王奔希望老板能很快把这个场圆下来。他躲在厨房的传菜口里，缩着头，偷偷地往餐厅里瞅着。
　　他看见老板正对那个漂亮的女人和扎辫子的男人说话。王奔听不见老板在说什么，但是一见老板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就知道老板肯定是把错认下了。
　　这就让王奔禁不住有些害怕。
　　果然，不一会儿，老板就用手指头把那小东西粘了起来，却没放进嘴里，而是径直地走了过来，无声地捅在了王奔的鼻子底下。
　　……
　　正像王奔预感到的那样。晚上，王奔就被老板炒了鱿鱼。老板叫他的时候，王奔还希望老板臭骂自己一顿，哪怕是给他一个耳光子都行！王奔知道现在城里的活越来越不好找了。
　　不妙的是，老板不骂他，也不给他耳光。更要命的是还不给王奔的工资。
　　老板只从牙缝里给了他一个字：“滚！”
　　王奔不滚。
　　王奔想要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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