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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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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去请海山和耗子吃饭。老实说，我请海山和耗子吃饭的想法已经很久了。有几次，酒足饭饱之后，我曾捷足先登地奔到吧台前去买单，可是钱还没有拿出来，腰就被海山的一双手从背后给卡住了，五指恶作之下痒得我如蛇乱动，哪还“抢”得上付帐？每当这时候海山就说：“你付个蛋吧你付！我看你的小腰有多粗哇……”
耗子也是这么说。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比起他们来，我当然自愧弗如。
海山和耗子是我中学时的同学。以前他们同在一个矿井里当采煤工。那时候，偶尔碰上我这个局机关里的小干部，他们常常会悲观得无地自容。记得有一次我们同学聚会，海山根本就没去。耗子则一言不语地坐在墙角里，卑琐得像个小可怜……然而，现在就不同了。自从一年前他们辞去公职联手办起了公司，便发了大财。且不说俩人走到哪儿都是西装革履昂首挺胸，腰上还挎着个BP机，而且，每个人的兜里都装有一只精美的名片夹。无论生人熟友，不管有无必要，一见面，便会叭儿地弹一张名片给你，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总经理。令人肃然起敬。因此，使得我们那些同学一见面都老是重复一个话题：什么科长处长的，他妈的混来混去谁牛呀？还不是人家海山和耗子。
海山和耗子的公司在城南一隅。
像许多地方的情形一样，两年前，这们这座即不临海岸又不靠边境的北方偏僻的县城，不知怎么的突然变成了经济开发区。不久，城里原有的秩序被打乱了，这里那里，到处都铺散着拆迁的碎砖乱瓦，搅拌机起吊机带着扩张的欲望雄赳赳地挤瘦了路面，更多的临街房子则被改头换面，各种生意铺子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宏张开业的鞭炮噼哩啦，把小城的每个日子都崩得一片浮躁，但见穿着体得与不得体的男老板女老板全是一张笑脸。想来，运筹帷幄的过程无疑是一场发财的梦，如今鞭炮一响，便俨然如宣告了一件事实，想象中那财源滚滚的一个富翁似乎已经就是了。然而，时间不久便有人苦着脸败下阵来，不想发财就永远错发不了财确乎能算得上真理，但是想抓钱却抓了两手屎的事实则又是这等无情。于是，有人改弦易辙，有人偃旗息鼓，也有更多的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这场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经商大戏中，作为其中的一个角儿，海山和耗子的公司被挤到了城南一条不太起眼的小街上。
那是一间临街的房子，被左右高低错落打着各种招牌的铺子夹在中间的样子有点委屈甚至猥琐，以致于我第一次面对并审视它的时候，竟觉得它怎么也担不起门牌上“腾达股份有限公司”那赫然八个字的份量。然而走进去却不同。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备有豪华的真皮沙发、宽大的老板桌和高靠背的沙发转椅……此外，还设有一部程控电话。就是这部电话，使海山和耗子坐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却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用海山的话说，“只要手指头动一动，说不定千里以外的票子，就会朝着咱哥们儿飞来。”
海山和耗子的买卖主要是煤炭、木头和钢材。煤炭往外地倒，钢材木材往本地销。依他们的话说，干就干大的，三瓜两枣的，只配从他们的手指缝里漏掉，给别人留碗饭吃。
海山和耗子不属于那种越有钱越吝啬的人。对我，他们有句口头禅：“只要瞧得起哥们儿，用钱你只管说，想喝酒就拨个电话，哥们儿要说半个‘不’字，那就是‘吊科儿’毕业的！”
我不向海山和耗子借钱，也不主动给他们拨电话。倒是他们常常把请饭的电话拨到我这里来。开始，我总是欣然前往，但次数一多，便有些过意不去了。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怀疑海山和耗子对我的真诚。但是作为人，我自认为我还是有一定自尊的，这自尊至少是表现在无论海山和耗子是趁一座金山还是一座银山，我既无功，便觉得就不该者是去吃人家喝人家而为人家的食客。因此，我一直想请海山和耗子吃顿饭。有来无往非礼也。这也是人之常情。
海山和耗子的公司只有两名雇员。一个是“孙大爷”，另一个是个姑娘，叫徐丽。“孙大爷”是个六十岁开外的老头，初见慈祥，满脸深刻的皱纹亲切得很容易使人想起自己的父亲。在海山的简单介绍中，我了解了老头儿的身世：退休前在一家国营商店当了几十年的会计，是海山这个公司的一位“官股东”的岳父。听得出，海山雇用这老头做会计是有些无奈。“孙大爷”的性情有点古怪，我来时他总视我没来，所以他在时也使我觉得有些别扭。其实，我这个人挺喜欢和上年纪的人唠嗑。然而这个“孙大爷”不行。他用一种冷漠的外壳把自己包成了一枚老核桃，语言无法将他剥开。
有几次，我倒是坐在“孙大爷”的位置上与徐丽聊过天。那是个很具魅力的女孩子。文静、漂亮。一颦一笑都给人一种美好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她原在一家歌舞酒家当招待，收款端盘子洗碗样样都干。只要有求，还得陪着醉醺醺的客人跳舞，稍有怠慢或不悦，就会被满脸横肉的女老板用类似于欣赏的目光看着玩。她正想不干，海山便趁火打劫，用高出酒店一倍的工钱把她聘过来做了出纳员。
那天，“孙大爷”不在。我进屋时，海山和耗子还有徐丽正在玩一种不太高明的扑克牌游戏：憋王八。想必海山已进入了山重水复无处逃遁的窘境，见我一来，便立马甩了手上的扑克牌。
“这么闲在？”海山弹一支烟给我，又自己叼一根在嘴。
我说：“想请你们午饭。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海山和耗子都笑。这让我立刻想起他们总爱对我说的一句话：别的不行，要说时间和票子，总是比你多一些。
“时间多得无聊，去哪儿？”海山看着我。
“这次我做东，地方你们挑。”
耗子看表：“谁做东无所谓，但是要去现在就得动弹着了。”
之后，我和海山、耗子以及徐丽便来到了街上。
接近中午的天空很蓝，阳光很足。街上有过了时的叶倩文的歌声在飘拂。我看见许多行人的脚步都自觉不自觉地走进了叶小姐的情绪里。在《潇洒走一回》的旋律中，我们三男一女毫无诗意地掠过一排腥膻的肉案子，又穿过一条腐烂和混合气味很浓的菜市街，左转右转，来到一家刚刚开业在本城里算得上很有档次的餐馆。
当时，还不到午餐的时间，但餐馆所有的单间都被人订走了。这很容易让人坠入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水平的确是提高了这一类的遐想。在一位服务小姐的执意挽留下，我们只好随她来到一间设有两张桌子的餐室里。虽是双桌间，但依然雅致得很，绿毯如茵，正面墙壁上裸体侧卧着一位西方的古代美女，彩色的拉灯顺着墙壁而蔓延。与大厅相隔的落地玻璃上，白色的百叶窗帘似有若无，罩出如烟的朦胧……老实说，置身在这样的环境里，无需什么杯中之物，也使人感到几分醉意了。所以，一进来耗子便觉出了好，连连[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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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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