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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人(两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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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 啥
现代人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大,地球便显得越来越小了。不说在国内,你到了犄角旯旮都有可能会遇上熟人。就是走在纽约的街头上,被熟人猛不丁拍了一巴掌,大概也算不上是什么天方夜谭了吧。说不定,拍你的人就是你们村子里那个惯于偷鸡摸狗的王二也末可知呐。 …… 几年前,我初到京城的时候,曾担心人生地不熟,会感到寂寞和孤独。可没过多久,光是老乡的电话就记了一大串子。当然,有一大串子电话,却不一定有太多的联系。或者说,大多经过一两次见面之后,便疏于往来了。忙,是个原因。感情基础是个原因。此外,性情或趣味上的差异大概也是原因吧。总之,在这个城市里的老乡中,与我经常交往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 老陈算一个。 老陈比我大几岁。过去,我们曾在同一个煤矿上坐机关。他在工资科,我是宣传部。业务上没有联系,人也接触得少。只记得,那时候的老陈很瘦弱,很谦卑,谦卑得甚至有些唯唯喏喏。与人相处,有一点老是拱手托举别人的意思,让年纪比他小的人也会产生一种优越感。挺舒服的。 不久,我从矿上调到了局里。此后,好像再也没见过老陈。 一晃,时间过去了十几年。十几年不是个短时间,世事发生了多少变化哇。这期间,我在局机关这里,那里的,像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个部门。最后,又从那里碾转到京城。几经周折之后,与妻子在一条胡同里开了一家餐馆。人事奔波,岁月蹉跎。老实说,我早把过去的许多人和事给忘了。 去年春末的一个早晨,我去餐馆时,一个服务员正和一个收废品的人,在为着几毛钱犯着争执。 哪里想到,那个人竟是老陈! 惊讶替代了尴尬。当时,老陈和我都十分意外。这毕竟是在人海茫茫的京城啊。 我把老陈拉进餐馆里。老陈有点忸怩,只坐了椅子三分之一那么一块地方。他说,真是的,我做梦都没想到这里的老板是你呀。 原来,老陈几年前就来到了京城。眼下住在城郊,每天蹬着板车到城里收购废品。大半个城市他都跑遍了。 我问他,怎么样,还不错吧? 老陈笑笑,说,嗐,凑合着闹吧。怎么也比不了你这老板哪。 老陈谦卑不减当年。人也还是那么瘦。唯一看出的变化,是眼角上的皱纹明显地多了。没说几句话,老陈便站起身要走。我留他吃饭,他却死活不依。说还有十几家餐馆的废品没去收呢。临出门,竟把几张皱皱巴巴的毛票放在吧台上。 我说干什么呀老陈!几个破瓶烂罐的,以后你只管收走就是了。 老陈说,那怎么行?都是做生意,该咋着是咋着。 拧不过老陈的固执,我只好不再与他去推让那几张皱巴巴的毛票了。 我送老陈出门。很窄的胡同里,老陈蹬着板车走了。车上的废品掩住了老陈的大半个身体。从后边,只看得见他的头部,一抻一抻的,远去了。 我立在那里,一时怅然,人生无常啊。 再次见到老陈,是半年后的事了。那时,老陈已不再蹬着板车到处收购废品。他在城郊租了一个院子,雇了四五个伙计。先收,后卖。是一个专门做废品生意的老板了。 那天,是老陈到餐馆来看我。我们都很高兴。坐了大半个下午。喝了许多酒。老陈能喝酒。半两的杯子,一抿,便下去一半儿。好在他并不摈我。他喝干了,也不作声,就沉默着再把酒满上。在我的直感中,我就觉得老陈心里似乎装着许多事情。但老陈却不善言谈,自尊心也很强。看出这一层,我说话便多了几分试探。他自己不提到的事情,我不会直接地去问他。总怕碰疼了他什么地方。 知道老陈的一些事,都是在后来的一些酒桌上,他断断续续,像挤牙膏似的挤给我的。 那次之后,我和老陈的交往就没有中断过。十天半月的,他就会跑到我的餐馆来。他忙的时候,进来打个腰站就走。没事,我们便喝上几杯,扯一扯。有时候,老陈还硬把我拉到别的餐馆去“坐坐”。我知道,老陈不是那种有了几个钱就禁不住抖擞羽毛的人。他请我,大概是想还我的人情罢(虽说没必要,但我却觉得他挺仗义的)。 老陈来北京是万不得已。用他的话说,他是先“下岗”,后“下床”。 老弟,我是个受过大刺激的人啊。那次是老陈请我。他把眼睛都喝红了。 他说,下岗我倒没怎么在乎。下岗的也不光是咱一个。别人能活,咱就不能活?叫我咽不下这口气的,是我那倒槽的老婆。她妈的,她不该让我下床呀! 老陈告诉我,那个女人和他打打闹闹地过了十几年。也和另一个男人好了十几年。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但老陈不知道。他总觉得两口子,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闹才是祸害哪。哪知道,那个男人的老婆一死,她就彻底和他摊牌了。 末了,就这么蹬蛋了。老陈说,你说,那地方我还能呆吗? 我点了点头。 老陈呷了一口酒,感慨起来,说,我活了四十多岁,从参加工作起,就盼望有个公出机会,到首都看看。没想到第一次到北京,我是被逼出来的啊。 老陈初闯北京那一段,日子最惨,几近乞丐。四十多岁的人,找活干,没人要。又没钱。夜里凑到火车站,连个椅子也占不上。只好倚着墙,站在那里,扬头儿,磕头儿,像睡虫似的,一阵一阵打盹儿……后来,不知怎么就磨悠到郊区去了。终于在一个私人养猪场找到一份活儿。老板是个利落人,几句话谈妥工钱,便出去撒尿了。回来时,见老陈已睡成了一只死猪。怎么也叫不醒。老板害怕了,心想,这是个什么人哪,死在这里可就操蛋啦! 于是,叫来两个伙计,胡乱地连扯带喊。半天,老陈才惺忪开眼睛。却一时回不过神儿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了…… 老陈告诉我,当时,他以为眼前那几个人又是警察呢(他在地下通道里睡觉,曾被警察逮住过一回),爬起来时,一个劲儿地磕头作揖…… 我笑了,你不是在瞎编吧? 老陈说,没有的事儿,我能编得出来? 可是,老陈在猪场里只干了两个多月,就和那里的猪呀,人呀什么的,“白白”了。 你是不知道,抢不住劲呀!老陈说,他干的活儿,是每天到城里拉泔水。猪场距城里有条有四十多里。白天不让走。晚上,走早了也得在城边等。直到天黑到八九点钟的时候,才能蹬着脏兮兮的三轮车进城。到固定的已经付过钱的几家餐馆去,打烊之前,收了泔水。往回返,边走,边歇,回到猪场,差不多天已经亮了。 我说,是辛苦哇。 老陈说,辛苦,咱倒是不怕。你看吧,在北京这个地方,能站住脚的,一个是有能耐,要不,你就得能吃苦。咱没能耐,不吃苦行吗? 我认真地点点头,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关键是生活不好。老陈看着我说,在猪场你知道我天天在盼什么?杀猪!谁知盼了两个月,才知道猪场不杀猪,卖活猪呀!老陈自嘲地笑了笑,挟一口菜放进嘴里。然后,表情又认真起来,说,养猪的人,吃不上猪肉,这不是和早些年种地的人俟饿一个道理吗?让人心酸哪。 我乐了。 老陈说,也不是我嘴馋。穷人做下个坏毛病,几天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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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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