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师是在菜市场碰见郑红旗的。钟老师到菜市场来也不是为了买什么东西，只是没什么目的的到这里走一走。消消闲。同时，也看看这城里的肉呀蛋呀的是个什么样的价格。
　　钟老师的家在矿上。矿上距城里不过百十里，又是矿务局所在地。但钟老师却很少到城里来。前几年，每年高考时，局里要抽调教师异地监考，钟老师还能到城里来上那么一次，住上三四天。后来钟老师退休了，就不大到城里来了。也不是说钟老师退休了，不再监考了，就没有了到城里来的理由。钟老师的女儿就在城里。女儿大学毕业后分配在矿务局中学做教师，后来又成了家。钟老师没什么事儿，也可以到女儿家里走走的。只是，每到双休日，女儿都要同丈夫一块儿回到矿上探望两位老人。眼看着女儿也女好，女婿也好，小两口放在城里的空家是个什么样子，钟老师就不怎么去想着它了。这次钟老师到城里来，是因为女婿要出差，女儿要生产。老伴忙忙碌碌地收拾了一通东西，才意识到独自面临的事情有些重大，就对钟老师说，你也去吧。平时退休在家，钟老师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无非是翻翻书，或者和街坊几个同样退休的老人一起打打牌，不沾钱的，想玩就玩，玩上了也不着迷，到了时间，牌一搁，回家，吃饭。完全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现在听老伴这么一说，钟老师也觉得她一个人去不大放心，当下便同老伴收拾齐整，赶到汽车站，坐车，进城。
　　在女儿家里守了两天，女儿还是没有生产的预兆。
　　钟老师知道这样的事情是急不得的，也就安下心来，顺其自然。只是在城里没有什么事可做，钟老师多少感到有点寂寞。
　　这一天，吃过早饭，看女儿一如往日地和母亲争执着收拾碗筷，还看不出要生的迹象。钟老师闲坐了一会，就转转悠悠地来到了街上。
　　初夏的阳光挺好。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钟老师慢慢地走着，看着，他城里这两年变化略感吃惊。过去，钟老师非常熟悉的那些建筑，有的已不知去向，继续保留下来的，被夹挤在一座座新楼中间，显得有些委琐，只好用一些大大小小的广告牌来打扮自己，或者提高自己，花里花哨的样子，倒也让人一时难以辩认出过去的模样了。
　　走完一条主要街道，往左边一拐，钟老师又来到了菜市场。菜市场很大，像学校操场上的跑道一样，各种摊位摆放成了一个圆形，一面是新鲜的蔬菜，一面是肉、蛋，以及其它一些农副产品，中间的场地上则是琳琅满目的生活日杂。钟老师在推位前慢慢悠悠地走着，他本想转上一个整圈，再回到原来地方，从进来的那个入口出去。但是，钟老师的目光一落到身边的摊位上，便立刻受到推主的热情招呼，这样的热情，使本不打算买什么东西的钟老师觉得难为情。他正想从这种热情里退出去，这时却听到有人怯怯地叫了一声，钟老师。
　　钟老师拿不准这声音是不是在叫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头来寻找，这时，他的一只手已经被一个中年男人握住了，说，我刚才就觉得你是钟老师，果然就是。钟老师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迟钝了一下，接着一亮，说，你是郑红旗？那人兴奋了，说，对啦，我就是郑红旗呀，钟老师还认得我。钟老师说，你是郑红旗，我怎么会不认得呢。念书的时候，郑红旗是钟老师班的团支部书记，能说能写，是钟老师的得意门生。只是郑红旗毕业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少得几乎没有。
　　郑红旗放开钟老师的手，问了钟老师的身体情况，工作情况，是什么时候到城里来的。钟老师一一作了回答。最后，钟老师问到郑红旗在什么部门工作。郑红旗呵呵一笑，说当学生的不争气，原来在局宣传部干了几年，现在是散兵一个，自己做事。
　　钟老师点点头，宽慰地说，现在比不得过去，没有固定的工作，有时候，反倒能让人更活泛一些。
　　说了一会话，郑红旗问钟老师来菜市场买什么东西。钟老师说什么也不买，没事，来转转。郑红旗高兴地说，钟老师没事，就一块到我那去吧，正好，刘所中午也要到我那去吃饭，我再找上几个同学，和老师一起聚聚。钟老师说，刘所？我好像不认识的。郑红旗笑了，说，就是刘得志呀，他现在是派出所所长，我们都叫他刘所。钟老师说，刘得志他是所长了？是呀，郑红旗说，钟老师没想到吧？念书的时候，他可是咱们班里最捣蛋的学生了。其实，几十年的教学生涯，这也是钟老师见惯了的经验。在学校不怎么样的学生，到了社会上，有的，倒要比那些好学生还要出人头地些。钟老师说，也不是没想到，只是多年没有联系，同学们现在都干啥，怎么样了，一点都不清楚。郑红旗说，所以今天就更要聚聚了，这一片，咱们班的同学有十几个呢。钟老师说，算了，算了，那样太麻烦了。郑红旗说，老师还跟学生讲客气，再说，我自己开的饭店，有什么麻烦的。钟老师问，你还开了饭店？郑红旗说，档次一般，老师也正好去看看。钟老师想了想，犹豫道，不行，我女儿和老伴还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吃饭她们要等我的。郑红旗说，家里有没有电话？钟老师说，电话倒是有的。郑红旗说，那就行了。一会儿到饭店打个电话，给家里说一声就是。钟老师想想，觉得不好再推辞，就和郑红旗走出菜市场，边走边聊，不一会便到了酒店。
　　
　　郑红旗的酒店在一条小街上。门面不错，廊檐向外伸出一米左右，檐下挂了一排大红灯笼，一面硕大的牌匾，雄居在廊檐之上，中正，大气，“红润润歌舞大酒店”几个烫金大字也非常夺目。钟老师见了，默念一遍，觉得这酒店的名子起得特别，想想，却不知道是取何用意。门的两侧，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天不管地不管酒馆”，下联是，“盈也罢亏也罢喝吧”，横批，“及时行乐”。看得钟老师笑起来，郑红旗也笑了。问钟老师这对联是不是有点反动。钟老师说，按现在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反动了，只能说是有些煽动。郑红旗说，这就对啦，咱就是为了煽动，用刘得志的话说，就是煽情。说完哈哈一笑。
　　走进酒店，里边的装潢也是很讲究。厅不大，放了几组沙发和茶几，两边却全是包间。郑红旗领着钟老师来到最大的一个包间，吩咐一位小姐上茶，上好茶。然后说，钟老师先坐，我去打个电话，叫几个同学过来，和钟老师热闹热闹。钟老师说，大家都挺忙的，也不要太麻烦。郑红旗说，老师又客气啦，都是你的学生，还说啥麻烦，再说，就是你不来，他们也常来砸我。今天你来了，要是不招呼他们，事后他们就更有理由整我了。见郑红旗说得诚恳，钟老师也就不再去阻止。
　　郑红旗走后，钟老师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想想，才想起还没有给女儿打个电话。走出包间，郑红旗正拿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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