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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 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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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告诉我说，王中柱戴上耳环了，也不知是银的还是铁的，锃亮儿……她用拇指和食指对成了一个圈，冲我比划着——也就这个么大的个儿。
我怔了一下。同时想象着王中柱戴上耳环的样子。我觉得很反感，甚至有些厌恶。
王中柱是我餐馆里的伙计。他是三年前到我餐馆来打工的。老实说，这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人勤快，能吃苦，而且有一种默默无闻的钻劲儿。他先打杂，后来配菜。去年，一个河北的伙计回去结婚，不干了，我又让他代替那个小伙子做起了副厨，真可谓干啥像啥。而且，还不张牙舞爪。不像其他的几个伙计，餐馆一打烊，人就闹活了。什么掰手腕儿，拿大顶，个个像通了电似的，那叫欢实。有一次半夜，几个人已经睡下了，躺着还吹牛皮。吹着吹着，叫起劲儿来了，又穿上衣服，到外边的胡同里赛跑。结果，一个被他们称作“大张”的小杂工差点没把一只胳膊扑断了。一连几天，涮盘子都呲牙咧嘴的。图个啥呢？
相比之下，王中柱不愿参与那些扯淡的事。闲下来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厨房里杀象棋。因为别的伙计都杀不过他，都不跟他玩了。他就自己跟自己杀。王中柱还喜欢艺术。雕刻艺术。为此，他买了不少关于雕刻方面的书。他还有一套大小不一的刻刀。能用萝卜刻章，阴文的，阳文的，都会刻。此外还能刻一些小人儿呀，小鸟呀之类的东西。有一天，王中柱刻了一条鱼，连前厅的服务员都到厨房里去看。说真好。真像。只有陈师傅站在一边儿，冷着脸不去凑他的热闹。事后，他告诉王中柱，你丫愿意刻用刻木头去，别祸害萝卜！王中柱有点不服，为此俩人还吵了几句。最后陈师傅要拉着他找老板“说说”。王中柱才蔫下来，不吭声了。
——这些事，都是我后来听说的。
在一般情况下，我很少到餐馆里去。更不去厨房。便不知道伙计们在背后的一些事。平时厨房里的工作，都由陈师傅负责。对于其他伙计，我只是偶尔地问一问陈师傅。大张还耍不耍膘？小巴子的刀功行不行？至于王中柱，我则基本上不问。他在我餐馆里打工的时间，比陈师傅还长。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个各方面都让人放得下心的小伙子。我心里也有数。
没想到，现在他却突发奇想，弄了两个什么耳环戴上了。
我问妻子他戴那玩艺干啥。
妻子说，准是觉得好看呗。
我说，好看个屁，不定哪天我给他拽掉了……我让他臭美！
过去，我一向认为那些在城市里打工的乡下孩子，其本色就是单纯朴素，吃苦耐劳。其实，这仅仅是他们大多数人生活中的一个方面。真正与他们相处长了，我才发现有些小青年的个性追求与表现特丰富，特多彩。有时候甚至还特气人。比如，没事的时候，我喜欢站在餐馆的外面，看胡同里的过往行人。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经常看见有那么几个女孩子从那里路过。都是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一看肤色就知道是来自于乡下。不过她们却个个打扮得时髦。或超短裙，或拖了地的牛仔裤，脖子上一律挂着手机，一闪一闪的射出蓝光儿。肩上斜挎着长带子小包，包上非常烦琐地挂着各种饰物，卡通狗，流氓兔子，蜡笔小新……她们一边走，一边打着响指，还非常动情地用“跑调儿”的嗓子唱着那英的歌曲“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我说不出这些孩子那点不对，但是一见到她们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的心里就不舒服——一种难以做清晰描述的不舒服。
就说这个王中柱，我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戴上两个耳环。我倒不是说耳环这个东西谁都不可以戴。那些面容姣好的姑娘，青春到了一定的年龄，身体也发育得差不多了，甚至恋爱了，结婚了——这时候，什么耳环，耳钉，耳坠呀，只要是喜欢，都是可以戴一戴的。那是女性成熟的一种标志，一种点缀。它不但不会让人反感，甚至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下，还让人禁不住生出一种想要抚摸的爱怜呢……你说，你一个大小伙子凑什么热闹？再说了，你又不是什么歌星球星，你出什么洋相呐？！
但是生气归生气。我也只不过就是那么说说。我不可能真的就去把王中柱的耳环给他拽掉了。
大概，王中柱也知道我不喜欢他的耳环吧。此后，我觉得他好像就一直在躲着我。有那么几次，我走到餐馆外面的时候，还看见他在餐厅里坐着。可我一进去，他人已经没影了，溜了。躲到厨房去了。这样的事，又不好追着他去谈。只能伺机行事——在一种“突然发现”的情况下，狠狠地敲打他一顿。
终于有一次，王中柱被我撞上了。当时，他来不及躲走，就用一只手装出挠头的样子，把他冲着我这一面的那只耳朵挡住了。我想，他原本是想不让我看见他的耳环吧？其实，他的举动却恰巧给了我一个话柄。
我问他捂着个耳朵干啥。
王中柱的脸“腾”地红了。
我说，听说你戴上耳环了？
王中柱扭怩着，不吱声。过了一会，他注意到我一直在看着他，才不得不小声地，嘟嘟哝哝地说，我是戴着玩的……
说实话，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崇高的目的。可是听他这么一说，不知为什么，我还是产生了一种“非常失望”的感觉。
不错，从某种意义上讲，现在我们也的确正处在一个“玩”的时代。什么“玩小说”，“玩股票”，“玩女人”（多么严肃的事情啊），甚至，连吃饭都被有些人说成是“吃着玩儿”了……难道，生活中就没有一点正经的，严肃的，不能被我们当成“玩儿”的事情——去认真地做一做么？比如没事儿的时候，你研究研究菜——俗话说得好，卖啥招呼啥。你是个厨师，就应该在做菜上下功夫。我一再说，厨师的工作是一种创造性的劳动。你别以为会做几个家常菜就行了。你得去创造！别人一律的“鱼香肉丝”，你“鱼香鸡丝”行不行？有人专用“扒猪脸儿”招人，你给我来个“扒羊脸儿”，说不定就有人喜欢这一口哪。总之，你得动脑筋呀，琢磨事儿呀。老是玩儿怎么行？再说啦，你玩啥不好？好端端的耳朵，硬钻上个窟窿，整个破铜烂铁的挂上——这也叫玩儿！好玩吗？
听我这么一说，旁边儿的伙计轰地笑了。
王中柱越发窘迫，脖子都粗了。他耷拉着[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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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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