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藏起来。他跑到了后厨,像只无头的苍蝇转来转去,最后,刘宝一头钻进了平时用来放行李的壁橱里。 壁橱很小,却禁不住刘宝的身体像筛糠似的哆嗦。 时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刘宝隐约听到了开门声。接着便是乱嚷嚷的说话声。有个人走到厨房里,一只手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终于“啪”地一声打开了灯。厨房里没有人。只有一双鞋静静地放在一个壁橱的外面。 这时光着脚的刘宝,蹲在壁橱里已经哆嗦成一个蛋儿。壁橱的门被拉开了。刘宝不敢动,也不敢抬头。最后被一只手像抓鸡似的掏了出来,还没有站稳,尿就流下来了…… 其实,事情一点都不大。那几位民警不过是来查查这些外地人有没有“三证”。有的,什么事没有。没有的,带走。 就这样。就这么简单。 说起来,这事就怪刘宝。是刘宝自己把事情弄复杂了。有了上次被遣返的教训,前几天一回到这个城市,刘宝就把那些证一一地办齐了。 这就无法不叫民警们生气。 “你有病啊?” 刘宝说,“没病。”他看看警察的脸,又说,“有病……” 这么一来,刘宝就把自己弄乱了。要不是后来有个民警发现刘宝尿了,说不定就把他带走了——因为:“有证你还藏什么藏?” 这可是刘宝怎么也回答不出的一个问题。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刘宝却给人留下了一个“有病”的话把儿。尤其是隔壁的秋子,动不动就揄挪刘宝。开始,刘宝还红着脸辩解。后来再提起这事,刘宝就急了。 “谁再说我病,我操他祖宗!” 刘宝骂这句话的时候,人们发现那小子的目光是很凶的。
保 姆
水秀是在“三八线”上被大阿姨领回来的。 “三八线”可不是朝鲜半岛上的“三八线”。是这座城市里的一处劳务市场。前两年,那里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外地人。一条马路把人群分成两部分。马路以北是青一色的男人,马路以南则是青一色女人。因此人们就把那条马路称为“三八线”。 “三八线”其实是一处自发的、非法的劳务市场。政府几欲取缔,却因外地人太多了,赶跑了一拨儿,又来一拨儿。始终不得根治。最后有关部门就把治理的措施转向了另一面:擅自到这里招工的,一律重罚。 那天,大阿姨推着自行车在“三八线”上走了两个来回,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脸上。大阿姨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大阿姨回头一看,微微地怔了一下,跟来的小姑娘却笑了。她告诉大阿姨,她是从巴中一个小山村里来的,今年十七岁半。小姑娘说她叫水秀。 在挺长一段时间之后,大阿姨对水秀说,那天她相中的不是水秀,是另一个小姑娘。水秀就说:“我看你对她眨眼睛,就知道你是找人的。可那孩子却没反应。”大阿姨说:“就你鬼机灵。” 水秀就笑。 水秀现在工作的这一家,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家庭。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但是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也不住在这个大杂院里。只有隔三差五的才到这里看看。平时,这个家也就剩下水秀和一个老头。。 老头是大阿姨的父亲。听说以前是一个什么单位的处长。半年前死了老伴儿,正有意再续,自己却突然瘫了。瘫得一榻糊涂。 此前,大阿姨已经给她换过两个保姆。一个是老家里的亲戚,五十多岁的妇女;另一个是一个跛脚的男人。但是老头却一个都不认可。刚一见面,他就嗷嗷地叫。他已经不会用语言表达什么,所能发出的声音只能像牛一样的叫。 水秀来了之后,老头没叫。水秀就在这个家留下来了。 从此,在巴中的大山上放牛放羊打草的水秀,就在这座城市里过起了另一种生活。 侍候一个瘫老头儿,少不了有许多接屎接尿的麻烦。但是一个从贫困山区来的小姑娘,管吃管住,每月还能挣上四百块钱,怎么说水秀也知足了。 买菜做饭洗衣炖奶……每天,水秀都是轻轻松松地做这做那。然后,便推着瘫老头儿到附近一个公园里去遛弯儿。 时光在轮椅下悠悠地流逝。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转眼已经过了两年。 两年的城市生活,把水秀发育成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大姑娘。她每次上街,总有一些外地小子的眼睛在水秀的身上滴溜溜地到处乱转。转得水秀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觉得自己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期间,瘫老头儿也有了一些变化。准确地说,是在水秀的精心侍候下,也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生气。那生气主要表现在一只手上。水秀刚来的时候,瘫老头儿的两只手几乎是不能动弹的。现在,其中的一只已经渐渐地活起来了。在水秀的引导下,瘫老头儿居然能用那只手拿住饭勺,哆哆嗦嗦地把食物送到自己的嘴里去了。水秀第一次协助瘫老头儿把这一举动演示给大阿姨的时候,把大阿姨的眼睛都看直了。接着,大阿姨就一个劲儿地搓着自己的两只手,那种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就像是个孩子。 水秀也高兴。 然而,正是那只活起来的手,在给水秀减少了一些麻烦的同时,也给了水秀另外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水秀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瘫老头儿会用他那只活起来的手去摸她。先是摸水秀的手,接着是摸水秀的脸,后来是她的胸,再后来就更不像话了……水秀当然不从。不从,瘫老头儿就牛一样地叫,有时还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床头上撞,砰砰地响。吓得水秀赶紧去扶。这一扶,更糟了。瘫老头儿便就势像个孩子似的看着水秀,看着看着,泪就流下不了。那种样子似乎比水秀还要痛苦和委曲似的…… 水秀不知如何是好了。 记得刚到这个家的时候,大阿姨就吩咐过水秀,告诉她啥来都要依着这个瘫子。要吃就让他吃,要睡就让他睡,想出去溜溜,就推着到街上或附近的公园里去转……这些,水秀都一样不差地做到了。可是像眼前这样的事,水秀怎么能依着他哪? 有几次,水秀想把这件事对大阿姨说说。可是话到了嘴边,水秀却怎么也张不开口。自己害羞不说,真要是说出来,大阿姨还不得尴尬死! 后来一段时间,水秀想辞了这份工作,不干了。可是当她编了个理由,并且鼓起勇气,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大阿姨急得都要哭了。 大阿姨看着水秀说:“秀子,你真的想走?” 水秀点了点头。 大阿姨说:“秀子,大阿姨哪点儿对你不好?” 水秀摇了摇头。 是的,水秀真的说不出大阿姨有一点不好的地方。自从来到这个家,大阿姨就对待自家人似的对待水秀。除了每月按时付给她工钱,就连水秀穿的衣服,都是大阿姨给她买的。特别是春节,水秀回到乡下去过年,回来之后,大阿姨对她更好了。水秀一进屋,大阿姨一下子就把水秀抱住了,亲近得就像是见到了自己久别重逢的女儿。二阿姨也说:“秀子,你再不回来,我们都想去乡下接你去了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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