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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谋面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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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让小安捎了出去。 “棺材抬走了。”过了一会儿小安跑了回来,边跑边大声叫,差点儿被庭院中那棵榕树裸露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个跟头,“真伊小姐的束胸往棺材上面一搭,棺材就抬得走了。” 我的心狂跳起来,它变成了一颗陌生的心,想要离开我,跟随别人离去。我用双手使劲儿按着胸口,让它呆在它应该呆的地方,让它重新变得老老实实的。 我一动不动地坐了足有一个时辰,才慢慢平静下来。胸口很闷,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刚刚那些在巷子里奔走的脚都踩到了我的心口上。 我去找母亲,她已经不在木廊台上坐着了。侍候她的仆人拦住了我,说五夫人想独自呆一会儿。 我在她刚刚坐过的地方坐着,我也盯着那个青色的瓦当看。我的脑子里像一个被打翻、弄乱套了针线筐,我真希望立在瓦当上面那只琉璃的鸟儿能替我啄出一根线头儿,让我把思绪理理清楚。 黄昏时,刮了一阵风,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当时,粉红色的花瓣在风中微雨般地飘着。 夜半时分,母亲在那棵桃树上吊死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在。那些面色阴沉,像乌鸦一样的女人们。母亲躺在她们中间。 她的样子从来没这么糟过。我记得她展开手臂跳舞的样子,随着舞蹈的进行,手臂上面生出一片又一片羽毛,直到最后变成一对翅膀。现在,她的翅膀折断了,安安静静地贴在身体的两侧。 我用白布单重新把她盖上了。 “看看你做的好事,”夫人说。“都因为你,她竟敢跟老爷顶起嘴来了,老爷打了她一巴掌,她就把自己吊死了。” 夫人的口气,就仿佛把自己吊死是一个好玩儿的游戏。说到最后她还笑了笑。 “真是太任性了。” “就是嘛。” “不就是一个巴掌……” 我扭过头盯着说话的女人,一直看到笑容像猪油一样僵在她们的脸上,才把目光转开。 天亮时我在餐室里找到父亲,他手里握着酒壶在喝酒。看见我时,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我们对视了片刻,他把头仰起来,握着酒壶的手臂抬起来,酒从壶嘴里流出来,落进父亲张开的嘴里。 我看着他的胳膊,他喜欢用胳膊把母亲圈进他的怀中,就像从空中捉住一只鸟儿,合拢她的翅膀,把她的飞翔按住。同样是他的胳膊,几个时辰前冲母亲扬了起来,打了她一耳光――那本来是为我准备的――父亲大概没想到,他留在母亲面颊上的手印会渗进她身子里面去,把她的命抓走了。 “死了也好!” 我沿着木廊台往回走,府邸里到处飘动着母亲的身影,“死了也好。”我跟母亲的身影说。 7、 我跟夫人说把母亲葬了吧。何必停尸三日,弄得臭气熏天才入土呢? “说的也是啊。”夫人第一次对我的话表示出赞同。她还希望我能跟父亲提议,把母亲葬在别处,离黄家的祖坟越远越好。但我觉得这是该由父亲拿主意的事儿,倘若他对母亲的爱情,随着她的死亡而死亡的话,我倒也情愿让母亲离他们远一点儿。 但父亲执意要把母亲葬入祖坟,而且还是离他自己的坟墓最近的地方。 “您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夫人气得要死。 父亲的其他几位姬妾也面色不悦。 “不服气的话,你们也可以早点儿死嘛。”父亲慢悠悠地说道。 父亲来坟地时也带着酒壶,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灌。他阴沉的目光让别人不敢靠近他,也不敢跟他说话。母亲的棺材落进掘好的坑里,仆人们开始填土的时候,父亲突然一跃而起,跳进了坟里。 “把我也一起埋了吧。”父亲的声音从坑里面传出来。 仆人们扶着锹把面面相觑。 夫人气得浑身哆嗦,但她很明智地闭紧了嘴巴。 过了片刻,父亲自己从坟坑里面站起来了,衣服上面沾满了尘土,他把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喝光,把酒壶扔进坟墓里,用很不体面的姿势从里面爬了出来。仆人想伸手拉他一把,被他一口啐在了脸上,“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父亲谁也不看,径直离开了。 其他人也跟着离开。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还留在坟前,一遍遍地摸着墓碑上面两个字:玄琴。 青草萋萋幽谷,是你眠处?卧处? 红颜而今何在,惟余一副白骨。 再无举觞劝饮人,怎禁得为你悲楚。 这首时调不是我写的,是一个名叫林悌的男人。这首时调也不是为我母亲写的,而是为我。林悌在我死后九年才出生,这位风流才子平生最大的恨事,是没能和我同时生在世间。他追访我生前的足迹来到松都,在我的坟上独坐良久。 8、 因为那个少年的固执,我在松都声名大噪。府邸外面每日都有很多闲人游荡着,渴望能见我一面。还有两次是父亲派人把我叫到宴席上去,给尊贵的客人介绍我。 “果然啊果然……”他们捻着胡子,笑容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不明白他们从我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又是什么让他们觉得“果然啊果然……” 我朝父亲看――觉得难堪的时候,他的嘴总是抿得紧紧的――母亲去世后他从没朝我正眼看过,仿佛我是一个耻辱。 同样的眼光也出现在府邸其他人的脸上。看啊,她走过来了,耻辱原来是这样走路的。看啊,她在吃饭喝水,耻辱竟然还能吃得下喝得下?看啊,她身上穿着孝服呢,可举止却那么轻佻,真是耻辱啊。 我不在乎这个。反正我跟他们是有区别的,是耻辱或者别的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除了夫人的大儿子,没有人跟我说话又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我跟那个浪荡子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我在府邸里受到的冷遇让夫人颇感快意。这从她的眼神儿里能看得出来。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能像我读懂她那样读懂我。我也感到快意。耻辱于我,就像一件华丽的衣裳,它让美貌俊颜焕发出光彩,而这光彩让他们的眼睛疼痛。 我婆家派人来退了婚。 这是当然的了,谁愿意娶耻辱当媳妇呢? “为什么吊死的不是你?!”有一天父亲这么对我说。 他的话把我变成了一截木桩子,戳在木廊台上好半天动弹不得。虽然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话带着酒气,但那绝对不是醉话。 母亲过世后,父亲变得特别陌生。他的身体仿佛是个壳,壳里面的生活随着母亲埋进土里去了,就像他最喜欢的那个酒壶。 失去了那个酒壶以后,父亲再也没醉过。 如今他很少在家里设宴,也很少出去应酬,天一黑就关紧房门。他和过去一样每夜留宿在母亲的房里,那间房和他一样,变成了一个空壳。 9、 离开黄府去花阁的那天,是七月初一,月亮瘦得像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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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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