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经过乌台诗案、黄州贬谪,三四年来,甚么名利权位,苏轼都瞧得淡了,但他并没有悲观哀怨,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充满热爱。
他的这种身处逆境、豁达豪迈的心态,在一次野外遇雨的经历中,表现得最为充分。
元丰六年(1083年)三月七日,苏轼前去沙湖道中遇雨,身边没带雨具。同行的人皆现狼狈,惊惶躲藏,唯独他纵声大笑,吟啸林间,徐徐而行。没多久,雨过天晴,他的心情更加舒畅,填了一首《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潇洒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贬谪黄州的磨难困顿,磨练了他超人的意志,开阔了他的豪迈胸怀,使得他开始以坦然、豁达的心态对待挫折打击,保持逆境生活中的热情和朝气,逐渐变得荣辱不惊,越来越旷达自适。
以后几十年中,他遭遇了更大的打击,被贬到比黄州更荒凉凄苦的惠州、海南。而他对待这些凄苦生活的心态,就如对待这黄州的天气,任其风雨交加,都是笑傲着行走,“一蓑烟雨任平生”。
在海南,白发苍苍的他面临着“六无”困窘:“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屋,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但他并没有绝望悲观,还调侃说“尚有此身,付与造物,听其流转,流行坎止,无不可者”。对于当地无医无药的困境,他写信给朋友,非常幽默地说:“每想到京城无数人丧命于庸医之手,我就倍感庆幸。”
苏轼对待世事相当豁达豪放,但在家庭生活中,尤其在对待妻子时,却显示出温婉柔情的另一面。
第一任妻子王弗小他3岁,美貌贤慧,机敏贞静,知书达礼,两人相亲相爱,可惜王弗早逝。王弗逝世十年后,苏轼还难以忘怀,依旧梦见她,写一首凄美哀怨的“悼词”《江城子》,据说,这首《江城子》是宋词史上第一首“悼亡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里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第二任妻子王闰之是王弗堂妹,读书不多,但也是一个贤淑的妻子。一天晚上,梅花盛开,月光如水,闰之就对苏轼说:“春月胜如秋月,秋月凄惨,春月和悦,你怎么不请朋友来饮酒作诗呢?”又一次,苏轼心情郁闷,干坐着发呆,见有小孩来牵衣哭闹,几欲发火。闰之轻拍他的肩头,微笑道:“你呀,怎么象小孩一样!何必不开心呢?”洗涤好一只酒杯,放在他面前,令他十分感愧。
闰之与苏轼共同生活25年,跟着他享受了荣华富贵,也吃足颠沛流离之苦。历经“乌台诗案”时,她亲见苏轼在湖州被抓,吓得惊惶无措,放声大哭。苏轼本来也很紧张害怕,却更心疼妻子,大声喊道:“闰之,当年杨朴被捉之时,他老婆还作了一首送别诗。你就不能也写首诗,送送我啊!”
闰之破涕为笑,苏轼放心地上路了。
但苏轼在监狱时,闰之又惊又怕,恨恨地想:“这些诗文有甚好处,尽招麻烦,干脆烧了!”负气之下,竟将苏轼的诗稿焚毁。
苏轼出狱后,悄悄地将残余的诗文搜集起来,没有对妻子说一句怨言,只有对她深怀歉意。在闰之过生日时,苏轼放生鱼为她资福;闰之去世时,苏轼哭得“泪尽目干”,亲自写了祭文,承诺“唯有同穴,尚蹈此言”。
苏轼本也有几个侍妾,但他晚年一贬再贬,生活凄苦,那几个识时务的侍妾,以种种借口,要么开溜,要么改嫁,只有十二岁进入苏府的丫鬟朝云,终身跟随。
绍圣元年?(1094年) 八月,苏轼59岁,被贬往荒凉之地惠州。他想到朝云才三十出头,漂亮聪慧,没必要跟着自己受罪,就劝她也离开改嫁。朝云非常生气,第一次对他大发脾气,然后收拾行李,跟着他长途跋涉来到惠州,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苏轼对朝云既怜爱又感激,称她为“天女维摩”,晚年给她写了许多诗词,视为真正的知己。
朝云初到惠州时,见霜露已降,落木萧萧,不禁肃然而惊,悄然而悲。苏轼就作了一首《蝶恋花》,让她歌唱快乐: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朝云歌喉将啭,声音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依然泪满衣襟。
苏轼暗叹一声,询问其故。
朝云悄悄拭去眼泪,低声答道:“先生,我所不能歌者,正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两句!”
苏轼大笑起来,安慰道:“瞧瞧,我正悲秋,而你又伤春矣。”
两年之后,朝云得了重病,不治身亡。临终之际,朝云握着苏轼的手,念着《金刚经》上的谒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意思是自己死了就死了,要他不必太伤心,倒要多多保重。
苏轼把朝云葬在惠州的西湖孤山栖禅寺大圣塔的松林里,在墓边筑了“六如亭”,撰写了一副楹联:
“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
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朝云逝后,苏轼一直鳏居,再未婚娶。他还作了一首《西江月》,表面咏梅,实则悼念朝云:
“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
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
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
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年过六旬的苏轼,一生旷达大度,从未曾为生活的苦难掉过一滴眼泪,却在朝云的墓前,追忆往事,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万丈红尘,吾谁与归?”
纵观苏轼一生,在政治风云中坎坷动荡,颠簸潦倒的日子远远多于太平富贵。在“王安石变法”的风波中,苏轼反对变法而被捕入狱,贬谪黄州;但当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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