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却仍然认为行书是“变真以便于挥运”。无疑,这种观点有着其时代局限性。
在这段论述中,姜夔首先就行书与草书、楷书的区别、联系进行讨论。邓散木先生就姜夔所谓“各有定体”加以注释,认为:行书是一种介乎真草之间的书体,真书成分多的叫“行楷”,草书成分多的叫“行草”。关于这一话题,历代书法家多有探讨。唐代张怀瓘有“不真不草,是谓行书”,明代陶宗仪《书史会要》则说:“盖自隶法扫地,而真几于拘,草几于放,介于两间者,行书有焉,不真不草是也。于是兼真则谓之真行,兼草则谓之行草。刘徳升即行书之祖也。” 明代项穆《书法雅言》与陶宗仪观点较为接近:“不真不草,行書出焉,似真而兼乎草者,行真也;似草而兼乎真者,行草也。”可以说,无论行楷,还是行真、真行,实际都与行草或者草行一样,是介于楷书与草书之间的书体。
姜夔认为,优秀行书作品必须“笔调老练”,而要达到笔调老练,主要在于以下五点:肥瘦相间;血脉贯通;筋骨老健;风神潇洒;姿态具备。
关于肥瘦相间,可以参看其“用笔”一段论述,而其他几项则不妨在诸家行书中仔细咀嚼体会。偏旁与字形的符号化、连笔和牵丝是行书的重要特征,是表现“血脉贯通”的重要手段。不少人练了很久的唐楷或者魏碑,然而一遇到写行书则显得捉襟见肘。其主要症结在于往往用快写楷书当作行书,欧阳询、柳公权行书不如楷书,主要问题也就在这里。必须认识到,行书不是楷书点画的直接拼连。相比而言,楷书点画之间的联系,主要依靠隐含的“意”的呼应,而行书在书写中则往往把这种“意”的呼应用连笔和牵丝强化表现为外在的“迹”的呼应。在书法中,意的呼应称为意连,迹的呼应称为笔连。这种笔迹的呼应有两种方式,一为牵丝,一为连笔。连笔是指把首尾相邻的笔画连在一起,一笔写成。连笔省去了点画间的起笔、收笔过程,加快了书写速度,也使流动感增强。牵丝,是指一画收笔时顺势带出的一根细细的丝状线条,这根线条有时与下一笔画相连,有时与下一笔画不相连。牵丝较细,与主笔和连笔都有所区别。笔画之间用牵丝映带,能显示出轻松灵活的用笔与行云流水的意趣。至于“姿态具备”,关系到结体方法,也与用笔密切联系。行书用笔非常强调端点。端点的强调,既可以保证书写中点画的形态,又可以避免把行书线条化。古人用笔中强调的“折笔、驻笔、顿笔”等等,关键还是一个端点的问题。端点的强调也就是明末清初倪后瞻所谓“要笔笔分得清,要笔笔合得浑”,“所以能轻能浑者,全在能留得笔住,其留笔只在转换处见之。”
所谓“筋骨老健”,与用笔肥瘦很有关系;“风神潇洒”则是整幅作品气息与韵味。这两点也可以在姜夔所推举的书法家作品中得到印证。在姜夔看来,宋以前的行书书家代表可以分为三个层次:王羲之;谢安与王献之;颜真卿、柳公权、苏东坡、米芾。就今天所能见到的书法作品看来,这七人之中,谢安与柳公权行书还难以与其他五家相比:“二王”父子堪称行书典范,而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稿》、苏东坡《黄州寒食诗》又合称“天下三大行书”,苏轼、米芾行书又为北宋书家楷模。颜柳号称“颜筋柳骨”,可谓筋骨老健;而颇有魏晋风度的二王与尚意书风代表苏、米二家则更可看出“风神潇洒”:苏轼之“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足可看出其不被法度所拘束的创新意识与萧散风神;米芾“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的豪言壮语,也充分体现出所谓“尚意书风”的宗旨。
综合上述,可否进一步思考:行书与其他书体关系如何?楷书快写是否就是行书?南宋以后的行书家有无可以与二王、颜、苏、米相媲美者?
【原文】临摹 摹书最易,唐太宗云:“卧王濛于纸中,坐徐偃于笔下”,亦可以嗤萧子云。唯初学书者不得不摹,亦以节度其手,易于成就。皆须是古人名笔,置之几案,悬之座右,朝夕谛观,思其用笔之理,然后可以摹临。其次双钩蜡本,须精意摹拓,乃不失位置之美耳。临书易失古人位置,而多得古人笔意;摹书易得古人位置,而多失古人笔意。临书易进,摹书易忘,经意与不经意也。夫临摹之际,毫发失真,则神情顿异,所贵详谨。世所有《兰亭》,何啻数百本,而定武为最佳。然定武本有数样,今取诸本参之,其位置、长短、大小,无不一同,而肥瘠、刚柔、工拙要妙之处,如人之面,无有同者。以此知定武虽石刻,又未必得真迹之风神矣。字书全以风神超迈为主,刻之金石,其可苟哉!双钩之法,须得墨晕不出字外,或廓填其内,或朱其背,正得肥瘦之本体。虽然,尤贵于瘦,使工人刻之,又从而刮治之,则瘦者亦变为肥矣。或云双钩时须倒置之,则亦无容私意于其间。诚使下本明,上纸薄,倒钩何害?若下本晦,上纸厚,却须能书者为之,发其笔意可也。夫锋芒圭角,字之精神,大抵双钩多失,此又须朱其背时,稍致意焉。
【译文】临摹书法是最容易的事,唐太宗说:“我能使王濛睡在我的纸上,徐偃坐到我的笔下”,借此来取笑萧子云。(邓注:唐太宗的意思是说,我用双钩廓填,就可使王濛、徐偃供我使唤,像萧子云那样的书法,没有什么了不起。)初学书法,必从临摹入手,临摹能使手有节制,易于成功。其方法是将古人名迹,放在案头,或挂在座边,朝晚细看,体味它的运笔奥理后,才开始着手临摹。其次是双钩蜡本,必须细心摹仿,方不致失却原迹的精神。临写易失却古人的精神,但能得到古人的笔意;摹写易得到古人的精神,大多失去了古人的笔意;临写易于进步,摹写易于忘记,则是经意与不经意的关系。总之,临摹时只要有丝毫的失真,就会面目全非,所以必须仔细、谨慎。流传世间的《兰亭序》何止几百本,最好的是《定武本》,而《定武本》又有几种。拿出各种本子来比较,其精神、长短、大小,无有不同,而肥瘦、刚柔、工拙等微妙之处,那就像人面一样,没有相同的了。由此可知《定武本》虽是石刻,也未必得原迹精神。书法都是以精神超逸为主,从纸上移刻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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