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太宗十思疏》(以下简称《十思疏》)是唐代著名政治家魏征的一篇奏议。魏征以刚正不阿、敢于直谏而名垂史册。他同那些尸位素餐、苟合取容的封建官吏不同,有意见敢当面提,当面顶,不口是心非,不看上司的脸色行事。后世一些诤臣,如被称为青天的包拯都以他为楷模。他不仅敢谏,而且善谏。从唐太宗贞观初年到魏征去世,十七八年间共上重要奏议二百多次,达数十万言。他很注意进谏的方法和实效。他的意见大都为唐太宗采纳,使唐太宗避免了政治上的不少失误。唐初社会能出现号称“贞观之治”的太平盛世,作为谏臣的魏征是有功的。
魏征出身于小官吏家庭,从小丧父,家境清寒,但非常好学,即使避难出家当了道士,也仍然潜心读书。他十分关心政治,反对隋朝暴政,同情人民疾苦,后来毅然加入了农民起义军。投唐后先事太子建成,玄武门之变后,才成为太宗的得力助手。他的生活道路使他比较清醒地看到人民的力量,因此“民本”思想是他政治思想的核心。他非常重视历史教训,认为隋文帝统一天下后,经过精心治理,不到二十年而臻于富强,可谓善始,但隋炀帝却不能善终,“恃其富强,不虞后患”,骄奢纵欲,徭役无已,邪恶的人受宠,忠正之士丧身,结果“民不堪命,率土分崩”(《贞观政要》卷一)。因此他提出把布德施惠、礼仁诚信作为治国大纲,主张轻徭薄赋,明法慎刑。为了保证这些政治主张得以实施,他还强调广开言路,慎选人才。虽然他的出发点是为了维护封建统治,但在当时的条件下,却顺应了历史潮流,符合人民的愿望。
《十思疏》写于贞观十一年,是魏征奏议中十分重要的一篇,也是魏征给唐太宗开的一剂很及时的良药。
唐太宗曾说:“朕每临朝,欲发一言,未尝不三思,恐为民害。”(《资治通鉴》卷一九二)他常以隋朝的暴政为戒,不敢过分使用民力,能够节私欲,明赏罚,听取下级的劝谏,甚至被誉为“从谏如流”。到了贞观中期,生产有了较大发展,人民生活逐渐富裕,加以对外战争年年胜利,边防巩固,国威远扬,于是在一片文治武功的欢呼声中,唐太宗渐渐骄奢,渐渐忘本,特别是渐渐忘记了隋朝灭亡的历史教训,渐渐对人民作威作福起来。就从魏征进呈《十思疏》的贞观十一年来看,他先下令修了飞仙宫,后来又诏令修建老君庙、宣尼庙;二月巡游洛阳宫,六月巡游明德宫,十月猎于洛阳苑,十一月又巡游怀州,狩于济源。老百姓为了服徭役,长年不能回家,为此有的大臣向唐太宗进谏,太宗却说:“百姓无事则易骄,劳役则易使。”(《新唐书·魏征传》)他再不像过去那样爽快地接受下级的意见了。尽管“百姓颇有怨嗟之言”,可是这声音被朝野上下歌功颂德的欢呼声淹没了。然而,魏征却在这一年从三月到七月,五个月中连给太宗上了四疏,《十思疏》就是其中的一篇。
在《十思疏》中,魏征以政治家特有的敏锐眼力抓住了唐太宗“忘本”(即忘记“以民为本”)、“忘危”(即忘记隋亡的教训)的根本问题,针锋相对地提出“十思”,以“思”治“忘”,实在是一剂良药。奏议用一“思”字贯穿始终,阐明了要“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道理。
第一段提出全文要阐明的人君必须“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主旨。(作者)用了两个比喻,先从正面说明木必固根,流必浚源,引出治国必积德;再从反面说明源不可不深,根不可不固,德不可不厚,这是一般人都能明白的道理,“而况于明哲乎”。接着指出作为人君如果连一般人都不如,竟不考虑“居安思危,戒奢以俭”,那么想长治久安,就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样只能是一种妄想。这两层意思成为鲜明的正反对照。
第二段指出人君有始无终,天下易取难守的原因,从反面论证“居安思危”的必要性。先指出过去几乎所有人君都不能善始善终的历史现象。然后分析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在没有取得天下时,忧患深重,所以能团结臣民,竭诚待下;一旦得了天下,当了人君,便难免踌躇满志,纵情傲物。“傲物”的进一步发展,就难免滥用刑威来对付百姓。而这只能使百姓存着幸免的心理,却不会感恩怀德;表面恭敬,而心里不服。最后指出历代帝王不能善始善终的最根本原因是忽视了人民的力量。须知这股力量就像水一样,可以载舟,可以覆舟。换言之,人民积怨到了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出来,最终将推翻暴君的统治。这一段从现象说到本质,逐层剖析,清楚有力。虽然全段未见一个“思”字,但是从反面强调了“居安思危”的重要性。
第三段从正面回答如何居安思危。本段是全文的重点,“十思”则是全文的主要内容。
“十思”,即十条建议,可以概括为“五戒”:“见可欲”、“将有作”两条戒奢侈;“念高危”、“惧满溢”两条戒骄傲;“乐盘游”、“忧懈怠”两条戒纵欲;“虑壅蔽”、“惧谗邪”两条戒轻人言;“恩所加”、“罚所及”两条戒赏罚不公。这“十思”正是针对贞观中期以来太宗的“十忘”提出的,是当时太宗应解决的主要问题。“十思”的每一“思”都是先述太宗在“居安”现状下遇到的实际问题,再提出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魏征在这里将思想和行动紧密地联系起来,用意是很深刻的。原来从贞观中期起,太宗崇尚空谈、不务实际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如贞观十一年他巡游洛阳宫,泛舟积翠池,看到隋炀帝挥霍民脂民膏修造的亭台楼阁,便大发议论说:“(炀帝)好行幸不息,民所不堪”,“遂使天下怨叛,身死国灭”,看起来他似乎应该以隋为鉴了,但最后他却洋洋得意地说:“今其宫苑尽为我有。”(《贞观政要》)
《十思疏》之所以成为封建时代的君臣宝鉴,之所以长期受到人们的重视,主要不在“十思”的具体内容,而在于它揭示了守成时期防微杜渐的必要性。《贞观政要》卷八载:有一次太宗问侍臣:“守天下是难是容易?”魏征回答说:“很难!”太宗说:“任用贤能的人,采纳谏言就可以了,怎么说难呢?”魏征说:“看一看自古以来的帝王处在忧患的时候,便能任贤纳谏;一到处于安乐时,必定懈怠了,并且使进言议事的臣子感到畏惧。这样一天天发展下去,最后国家便灭亡了。圣人之所以能居安思危,就是这个缘故。处于安乐而又要忧惧危亡,岂不困难?”这段话也就是《十思疏》的基本观点。魏征始终坚持用这个观点说服太宗,就在写《十思疏》后一年(贞观十二年),有一次太宗又问侍臣:“创业与守成哪样难?”房玄龄回答是“创业难”,魏征却说:“从古以来的帝王没有一个不是在艰难时得到天下,处安逸后便失去天下,还是守成难啊!”太宗终于同意了魏征的意见,说:“玄龄和我一同打天下,百死一生,所以知道创业难。魏征辅佐我安天下,常常怕我富贵了就骄奢,疏忽了就生祸患,所以知道守成难。然而现在创业的艰难已经过去,守成的艰难正是值得我们大家警惕的!”《十思疏》的主要思想就是提出了居安思危、防微杜渐的必要性。“贞观之治”的后期之所以没有多大反复,就是因为太宗在一定程度上听取了魏征的这一劝谏。我们今天之所以取为借鉴,其原因也主要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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