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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他想用这种滑稽表演警醒玄宗明察，可是唐玄宗却只是莞尔一笑。近人王悠然《唐戏弄序》中说：“可惜当时虽然有一个极聪明的李龟年，却终于未曾点化得一个极胡涂的唐明皇，挽救不了唐代前面二百年中最大的一个危机，消弭不了安、史二人引起的一场大乱。”
渔阳兵变，结束了盛唐历史，带来了社会大动乱，李龟年也因此改变了人生旅程的航向。他浪迹天涯、流落江南。唐代宗大历五年（770年）的春天，李龟年在湘中采访使的筵席上演唱王维催人恋旧的《相思》曲：“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苍山巨变，身世播迁，美好的追忆，无限的情怀，一字一声都蕴含着他深沉的历史感慨和人生的忧伤，座客闻之，莫不掩泣。就在这时候，饱经战乱漂泊之苦的杜甫因投亲靠友而辗转来至湖南潭州。李龟年也漂流潭州，投奔无门。就在这飘泊无所的逆境中，李龟年和杜甫，音坛与诗坛的双星，奇迹般地遇合重逢。他们最早结识于东京洛阳，正是风华少年，李龟年以歌闻名得以赐第洛阳，早入名流；杜甫则因寄居姑母家，初露才华，为洛阳名士交口称赞，得以进入文人名士之圈，成为岐王府、崔九堂的常客。如今，浪迹天涯的流难生活把他们抛在一起，苦难、哀愁，折磨杜甫心神惟悴，也消尽了李龟年昔日的风采。繁华消歇，风流云散，余生相见，暮年重逢，诉不尽的离合悲欢。在眷念于辛酸离合之际，珍惜于生死友谊之间，杜甫以他的圣手神笔，写下了神凄韵逸、风致绵邈的千古绝唱《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阔别四十多年，经历乱离摧折十几春秋，残年暮景的无限思绪瞬息间回溯到风华正茂的开元盛世。岐王府的华宴高会，崔九堂的良友嘉宾；李龟年春风得意，辨律度曲，承平放歌，倾倒四座，喝彩不绝。这就是杜甫心目中留下的李龟年的风采，也正是清平盛世文坛艺苑所应有的光景。而今，故人重逢，纵然面对明媚如画的江南美景，毕竟是羁旅异乡，乱离无归，忧伤如织。升平中相识，乱离中聚首，诗人与艺人的离合正概括了唐王朝由盛而衰的全部历史。这就是承平之歌与黍离之诗的交响曲，历史悲剧与人生悲剧的沉痛的颤音。
李龟年，不知其所生，也不明其所死。他以精湛的艺术造诣充实了唐代灿烂的艺苑，他有过荣耀，也有过悲伤。他的名字永远地同唐代由盛而衰的历史大悲剧嵌刻在一起。 （文/ 李日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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