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作者欣喜于意识流动的自由愉快,却苦恼于每次流动最终要违背意识流动的初衷;意识到过去的一切都是难以寻找的,却困惑于对过去事物的联想冲动总是大于对未来情景的联想冲动。
二、想沟通,想交流,无奈距离太远。
主客观世界的交流受阻,使作者自然地寄希望于人与人的交流,即精神与精神的交流,将过去变为现时,于是就幻想着与莎士比亚等伟人的心灵彻底重合,这一最大限度的自由交流,必然出现一个“形象”的问题,顾及伟人的形象更顾及自己的形象。那些随时随地都可对“我”做出评价的古今人物是“我”的镜子,他们也很顾及形象地也把“我”当作了他们的镜子,于是所有的人在镜子面前封闭了自己,呈现在人面前的只是一副“形象”,这一形象就像镜子一样将你拒于交流的另一端而无法真正走进对方。
“我希望能静静、安稳地、从容不迫地思考,没有谁来打扰,一点也用不着从椅子里站起来,可以轻松地从这件事想到那件事,不觉敌意,也不觉得有阻碍。”这是追寻遗迹,与客体交流失败后转向与精神交流的企图,作者希望这种交流能够“深深地,更深沉下去。”什么样的交流,又如何“深深地交流”呢?和莎士比亚这样的精神大师交流,“稳住自己”让自己变成莎士比亚,稳稳地坐在扶手椅里,凝视炉火,交流念头如从天国倾泻而下,进入他的头脑。但是却有人向这里张望,于是不得顾及这些将他张望的人,希望将“直接恭维自己”变成让人恭维。和他们谈植物学时“一直在头脑里把自己的形象打扮起来,是爱抚他,偷偷地,而不是公开地崇拜自己的形象”,可是这既违背了深入交流的初衷,又给双方设置了距离。
越想交流越愿以某种“形象”或“原型”出现来面对另一个形象化了的交流对象。人们互为“镜子”,不但难以和他人进行交流,而且无法和自己的灵魂进行交流,不但不能消除心灵的距离,而且在不断地加大心灵之间的距离。若要消除距离只能落的个镜破人亡的下场。雷同化的概括“毫无价值”,使交流渴望自然落空,这个“制定了标准”和“尊卑序列表”的世界,还能交流吗?那“令人陶醉的非法的自由感”还真能存在吗?
三、想超脱,想弃俗,而现象世界却无法逃离现实的牵制。
意识流动的快乐,是因它远离现实,可意识流动的触发点往往是现实中的某一事物,意识流动的终结也往往是现实的物像和情景。
那些冷不防触及而产生的联想,让我们看到意识现象世界的流动是由“钉子”、“小孔”和“花瓣”等现实物象触发;那些作者主动要呈现的现象流动过程,也是从眼前的现实物像开始的,如在联想莎士比亚之前那段关于宁静的描写,与其说是联想情绪的诱因,还不如说是作者所需要的现实氛围;那些中途为“打断那些不愉快的思想”而改变方向的联想,总要重新回到现实中这墙上斑点,然后由这斑点又开始新的联想。
联想的终止也总是由一个现实的存在来执行,如:“但是,我还是弄不清那个斑点到底是什么”;“可是墙上的斑点不是一个小孔,它很可能是什么暗黑色的圆形物体”;“在某种光线下看墙上那个斑点,它竟像是凸出在墙上的,它也不完全是圆形的。”如果现象世界某种意识流动给你带来不快,你应主动通过“斑点”这一物象进入现实之中:“不要为此(‘每个人都必须排在某人的后面’)感到恼怒,而要从中得到安慰;假如你无法得到安慰,假如你一定要破坏这一小时的平静,那就去想想墙上的斑点吧。”“我们也不妨注视墙上的斑点,来打断那些不愉快的思想”。然而使我们彻底终止联想的不单单是斑点的谜底蜗牛的出现,更有那“该死的战争”,而战争曾使作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摆脱噩梦般的现实,为了摆脱这噩梦般的现实,作者定会进入或情愿或不情愿的现象世界。如此纠缠不止,周而复始。
起于现实止于现实的现象流动,其中间却总能出现最自由的美妙境界,如最后两节关于理想社会和田园风光遐想。短暂的时间却换来无限的空间,得以完成最现象化的纯意识的流动,于是每一次的联想都呈现为这样的模式:“现实→现象→现实”,也就是“有我→忘我→有我”的模式。
流动的自由精神必然要与现实背离,而现实一定会钳制自由的精神:现实中小小的墙上之斑点竟能引出如此自由而丰富的神游联想,自由丰富的神游联想却被这现实哪怕是小小的墙上之斑点所左右。此间的敏感焦虑与被动无奈,正是二十世纪上半叶,感性世界与理性世界,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间,空前激烈冲撞下的人类心理特征。
上述三种联想结构及主题意义,总体上都是贯穿全文的,追寻体验与中断的矛盾侧重展示在前两节,交流渴望被“形象”和“概括”永恒的排斥主要体现在中间两节,上升到精神现象与现实世界矛盾的高度来揭示主题重点放在最后两节。所以,全文的过程,从内容类型看是一个“物质联想→情感联想→哲学联想”的过程;从时间意义看是一个“联想过去→联想现时→联想未来”的过程;从意图及方式上看,是“力求追寻→力求交流→力求超越”的过程。
而表面上的淡化思想是为了和理性传统划清界线,也是为了给精神世界中最具有自由价值的感性提供更合理更充分的舞台。用感性的无序和非逻辑来冲击那个令人窒息的物质世界和理性世界。因而通过特有的结构,《墙上的斑点》总在一种离心于现实的企图中,在敏感焦虑与被动无奈中,展示冥想状态,肯定冥想权利,欣赏冥想自由。 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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