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屈原是我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同时又是一位杰出的思想家、政治家与渊博的学者和理想主义的斗士。他以自己的生命与无与伦比的才华谱写了堪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的诗篇。这些伟大的著作不仅生动地展示了那个缤纷万象的时代全景,更把它净化和提升到一种崇高的境界,成为华夏文明的原典之一。比如充溢于其煌煌著作之中的爱国情怀、忧患意识、科学思维、献身精神以及独立特行的人格魅力与刚毅勇决的尚武风采,都已积淀成一种强大的与潜意识的力量。历千秋百代,不断滋润、哺育和鼓舞我们中华乘风破浪、自强不息,永立于世界之前列。
本文拟对屈原的首丘情结及屈氏封地作一些考查,并以就正于诸位方家。
(一)
怀王末年,郢都发生了动乱。备受排斥的屈原,同广大百姓走上了流亡之路。经过漫长的漂泊后,他来陵阳①”(今安徽黄山太平)开始了九年的江南苦旅。他在《哀郢》末章写道:
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见逐兮,何曰夜而忘之。
他在诗里第一次使用了“狐死首丘”,这一个沉哀入骨的艺术形象。意谓丘是狐窟穴之根本,所生之地。虽狼狈至死,不能归,犹且首向此丘。可谓惊心动魄?选不知感动了多少仁人志士、天涯游子。班超在其上皇帝疏中云:“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太公封齐,五世葬周。狐死首丘,代马依风……小臣能无依风首丘之思哉。”奏上,便获准从西域归返故乡了。屈原的故土之思是那样深沉执着、悱恻感人。请听下面的讴吟: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一志兮。(《桔颂》)这是他的少年情怀的流露。
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之忘反。背夏首而西思兮,忘故都之日远。(《哀郢》)这是他流放中的悲情实录。
茫茫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这是他暮年的怀乡哀吟。这种刻骨铭心的家国苦恋,在那个朝秦暮楚,处士横议,游说各国,惟名禄是求的混乱时代,显得是那样芬芳高洁,卓尔不群。虽备受打击,九死一生,仍初心不改,始终一节。甚至当他高驰云路,即将进入辉煌的“天门”时。仍不能忘情故土,义无反顾地回到让他受尽折磨的家国来: 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故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
首丘之恋,仆马同怀,何其感人如此?选近代诗人钱名山有诗云:“饮沆含霞意自哀,三闾情种不仙才。远游已到青云上,犹为家山雪涕来。”②眷系苍生家国,虽九死其犹不悔,这就是屈原诗作最耀眼的奇辉,也是他留给我们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中华之所以百折无回,万难不屈,永远打不散、折不断、摧不垮,就在于它有巨大的凝聚力、自豪感与团结心。而屈原的作品,正是这样一个光热无穷的“磁场”,给了我们无尽的力量。
(二)
那么,屈原为此酷爱的“首丘”在哪里?这是个争论了两千年的问题。汉寿出土的楚国文物,丰富而多彩,令人眼界大开,不得不重新思考,以求得更合理、客观的答案。关于屈原的故乡,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
一为王逸的鄢郢说。王逸是《楚辞章句》的作者,又写了歌颂屈原的《九思》。其《逢尤》云:“逸与屈原,同土共国。”在《遭厄》中云:“攀天阶兮下视,见鄢郢兮旧宇。”王逸家今属湖北宜城,春秋时为楚都,亦称鄢郢。但此说在屈原作品中找不到痕迹,也缺乏有说服力的旁证。可谓孤证。王逸东汉后期人。宜城与江陵,当时同属荆州,皆古楚国之地。其“同土共国”云云,乃从广义立论,似乎有点攀附先贤意味。
二为袁山松之秭归说。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引东晋《宜都山川记》云:“《秭归》县东北数十里有屈原旧田宅……县北一百六十里有屈原故宅,累世为室基。名其地曰乐平里。宅之东北六十里有女媭庙”云云。但此说连引用者郦道元氏当即有疑:“余谓山松此言,可谓因事而立证,恐非名县之本旨矣。”通观楚国历史,秭归本夔子国邑。春秋僖公二十六年,以不从楚命灭之,后为楚之边境重镇,决无复为屈氏封邑之理。
三为江陵说。江陵,即郢都。屈氏作为楚之“著封”,世代袭官居郢,是理之必然。东方朔《七诗·自放》③云:“平生于国,长于原野”;在《思古》中又云:“违郢都之旧庐兮,回沅湘而远迁。”在《自悲》中亦云:“悲不反予之所居兮,怅离予之故乡。鸟兽散而失群兮,犹高飞而哀鸣。狐思必首丘兮,夫人孰能不反其真情。”东方朔为武帝时人,去屈原不过百余年。在其纪念屈原作品中一再申说,自有很大权威性。而且,他的观点在屈赋中得到有力印证。如“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朝吾以行”(《哀郢》)又云:“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抽思》)再如:“魂兮归来,入修门些………魂兮归来,反故居些。”(《招魂》)这里说的修门,为郢都三门之一。内证、外证,如此确凿明白,谈及屈原生地,这是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四为湘沅说。屈原与湖南的关系,千丝万缕,密不可分。无论其作品所述,史籍所记,民俗所传,遗址所存,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这是不容怀疑的。那么,他的故乡或出生之所,是否可确指为湖南某山某水呢?截止到目前,能证明这一点的材料,仍嫌不足。但这并不表明屈原的首丘情结与湖南无关。恰恰相反,屈子心中的首丘,湖南是第一位的。最有力的证据是他的行动。屈原在《哀郢》中发出“孤死必首丘”之浩叹后,不久便开始涉江而来的远行。间关数千里,历时近二年。他发自陵阳,过鄂渚,横泽,济江湘,经沅澧、入溆浦,复出龙阳,折返长沙而自沉汨罗。这乃是他极清醒而从容的抉择。是践行他追随彭咸,毕命清流以归死首丘的宿愿之举。
大量事实证明,环洞庭湖区的山山水水,乃是屈原心灵的圣土、精神的家园。无 [1] [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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