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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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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这儿的构建风格,很像我家从前住的地方,大小有别而已。我对这儿有种特殊的感情……” 他言语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怀旧意味儿。
小婉见我趑趄不前的样子,哧哧笑道:“你心里别想那么多,你尽管安心地在这儿住下吧,愿住多久便住多久。我们经理一片虔诚把你邀请了来,你住的日子越久我们经理越高兴。我们经理可是非凡人物。你是他的客人,当然也是非凡人物了。讲经济效益嘛,说白了就是金钱面前人人平等。我们经理是大亨,所以高级首长和外宾住的地方,咱们都托他的福,无忧无虑地住就是。” 大鸟分明极受用她这番喃喃呢呢的话,他用充满爱悦的目光瞅着她微笑。 过了几道月门,眼前另是一派天地——鱼池波静,内有盈尺长的大鱼自由自在地游弋。假山耸立,瘦石玲珑,奇形异状。回廊缓转,角亭独立。满园花卉,散紫翻红。树木成林,绿阴葱葱。悬瀑溅玉,喷泉播珠。飞檐衔接,翘脊参错。市声杜绝,鸟语偶啼,恰似人间天堂。三四女侍者花中飘来,绿中隐去,粉裳玄裙,来去悄悄。皆俊俏丽人,身影娉婷,使我心为之惑,目为之呆,疑为仙姑…… 我心愈生忐忑,低问大鸟:“这儿……这地方,住一夜多少钱哇?” 大鸟一笑,淡然回答:“不贵,才七百多元。” 我顿止步,窘态毕露。 我央求他说:“大鸟,你还是替我另安排个住处吧!” 大鸟一副好不奇怪的样子,困惑地说:“怎么?对这儿真有什么不如意的吗?有你就说,别难为情。我是主人,你是客人,是我把你邀请来的,不是你投奔我来的,包你住得满意,是我的责任。当然还有比这儿条件更高级的去处,只不过地处闹市区,风格也太现代,我就自作主张,以为两厢比较,你肯定会更喜欢住这儿……” 我见他误解了我的本意,心中一时着急,结结巴巴地声明:“这儿很好,太好啦,我喜欢住,我从没住过这么高级的地┓健…只是……只是……大鸟我跟你说实话吧!按单位规定,我只能报销三十元以下的住宿费,特殊情况,也不能超过三十五元。这儿七百多元一宿,你叫我怎么敢住哇?就算单位给我报销,我也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没法儿住得心安理得哇……” 大鸟听罢,沉吟良久,将一只手按我肩上,另一只手轻挠着自己面颊,很是犯愁地说:“这,可就让我太作难了……” 我说:“大鸟,你别作难。如果中档住处不好找,低档的我也能将就……” “低——档——的?”大鸟语调拖得老长,并转身看小婉:“听到了吗?我这老同学,他还想要住低档的!亲爱的小婉,你认为他这等于是怎么回事儿呢?” 小婉掩口哧哧笑道:“经理,他这等于是侮辱咱们啊!” 大鸟瞪着我,郑重地说:“老兄,我的秘书认为,你这等于是侮辱我们啊!” 我说:“婉秘书,你可千万别那么认为……” 她亦郑重地说:“你不使我们那么认为,你若是我们,又该作何想法呢?” 她说罢掏出一方手帕扇着风凉。手帕徐拂缓摆之际,异香缕缕四溢。 我不禁屏口深吸,顿觉异香沁人肺腑,头脑迟钝熏然欲眠起来。 小婉忍俊不禁时,巧笑模样令人怦怦心动,或者干脆说令我怦怦心动;而表情郑重时,肃眉嗔目,又是一种美貌风情,可爱之态足以令人跪其足下甘愿为其美一死。我不但怦怦心动,且睃着她脸儿乱了方寸,心猿意马魂旌招摇。 “婉秘书……你……我……” 我语无伦次了。暗想大鸟大鸟,你从哪儿寻找到了这么两个尤物呢?你他妈的真正是艳福不浅啊!若你让你俩秘书中的哪一个夜夜陪我,宿于老冢荒野,我也感到是无比的幸福哇!…… 大鸟又说:“老兄,想我大鸟的客人,应邀千里迢迢到了鄙地,竟被我安排在中档甚或下档处住,那我大鸟在如今的社会上,还有什么资格抛头露面?还有何自尊可言?非存心使我遭受耻笑么?……” 他一席话,说得我万分惶恐,汗颜不知所措,心中充满愧怍。 大鸟却哈哈笑了。笑罢口吻坚决地说:“老兄,既来之,则安之嘛。小婉、小倩为你的到来,做了周密安排,还是不要打乱她们的预先部署吧。否则,她们会不高兴的。你愿看到这么两位可爱的姑娘因你的矫情而不高兴吗?” 我愧怍地说:“当然不,当然不。我悉听尊便悉听尊便!” 小婉说:“你这么着,就对极啦!” 大鸟说:“什么单位报销不报销的,再不要提这个话题。一切由我大鸟付账。这一点我在给你的信中写得明明白白嘛!” 我说:“对对,明明白白。诚意心领,盛情怀拥。只不过一想到将累及你们支出一大笔耗费,总有些无功受禄,不敢当的感觉。” 我所言是真实的感觉,我面红耳赤。 大鸟正色道:“你得进一步明白——你不是我一般的客人,你是我的校友,你是我当年的铁哥们儿。当年中文系两大专业三届几百名同学,我对你最好,是不是?” 我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他随即问小婉:“你告诉他,我是不是经常对你和小倩谈起咱们这位梁作家?谈起我和他当年那份儿深厚友情?” 小婉亦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一扯到当年,他似乎有些激动起来,仿佛欲跟我当面对质什么——“你若不信,一会儿可以再问小倩!” “问我什么?你们背后说我坏话?” 我们三人同时闻声望去,见小倩双手叉腰伫立一月门下,做怒目金刚状,柳眉乍耸,杏眼咄咄,娇娆红唇,亦俏亦愠,模样煞是勾人。 小婉就说:“看,看,让这女孩儿等急了生气了吧?” 我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大鸟也赔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哪儿敢背后说你坏话呢!” 小倩跺了下脚,嗔声责怪:“我都替你们把房间钥匙拿到手了,你们却在这儿聊起来没完!我等得腿酸劲儿的!再也不理你们了……” “小倩,你再也不理他俩可以,千万别不理我噢。你一天不理我的话,我便不知道怎么活!” 小倩哼一声,一转身消失了。 “小倩……” 大鸟尾随追去。 小婉对我嫣然一笑。 我觉得她的笑意味儿深长,有一种狡黠的研究成分,有一种含蓄的鼓励成分。 我想趁机谄媚,亦想趁机挑逗,但碍着大鸟这层特殊的关系,想而已,并未敢轻举妄动…… 小婉分明窥透了我邪念弥漫的心思,她大大方方地挽起我手臂,一边与我同行一边说:“我们经理曾对我和小倩评论你这个人多少有点儿怪,我看你是有点儿怪。” 我问:“你看我哪点儿怪?” 她有意无意地偎着我,使我希望当时是漆黑的一个夜晚。 她的目光从眼角撩拨着我,悄语:“你呀,你不要总绷着股劲儿似的,尤其不要在我们女孩子面前这样。你那样,会使我们也很拘谨,不知该怎么对待你才好。你要首先自己对自己的心理给予宽松政策,达到自由化,心理自由化了,行动才能获得充分的解放……” 我觉得她不是在帮我认清自己,而简直是在开导我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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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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