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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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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来聚一聚。喝点酒,聊聊天,放松一下。挺好的。 老乡就是老乡。远离故土,异乡异水,也许“老乡”这两个字的本身就是一种亲情,一种召唤,别有一种引力吧。 一串电话打过去,能来的,便相继地来了。 七、八个人,有男亦女。见面后,大呼小叫地亲切,先是寒暄,寒暄之后,便说你胖了,或者他瘦了之类……最近怎么样啊?是不是发了大财?要不,就是夸上一番女性老乡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了……嘻嘻哈哈,彼此开着玩笑。全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伤感。伤什么感呢,那是哪辈子的事儿了?早就不时兴了,过时啦。再说,想见一个电话就见了,还“泪汪汪”个屁! 喝酒吧。 喝酒。 于是男女相杂,围桌而坐,如坐春风。满上酒,举起杯,算啦算啦,别碰了,放在桌上蹲一蹲,过个电。干! 便都干了。 就这么爽快。哪像有些城里人,端着架式,嘎奔儿,一个花生豆,咂儿,抿一点二锅头,便滋润得不行了。然后,天文地理,国家大事,街长俚短,滔滔不绝,特激动,特牛气的样子……结果,都快把自己侃丢了,才意识到桌上还有一碟花生豆呢。于是再嘎奔儿一个花生豆,再咂儿地抿一口二锅头,再生动着一种表情吹牛×……往复循环,没完没了。什么东西!那还叫喝酒哇?那叫酒腻子! 整!一个字,一杯酒。干净,利落,痛快! 这才是家乡人的气派呢。 既是家乡人,就该有点家乡人的样子。于是,觥光交错中,一些土里土气的话,便一串串冒出来了………或许是,平常已经很少使用那些土语了吧?猛丁地说出来,就像是谁将一顶几百年前的破毡帽掏出来,扣在把头上。特滑稽,特逗。几个女士听了,竟禁不住嘎嘎大笑。有的,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如此这般,哪还有游子在外的寂寞与孤独?乡音,乡情,故里故交,全在一种温暖的怀抱里了…… 笑吧,喝吧,闹吧。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不料,乐极生悲。故事就在这时候开始了。 喝着喝着,闹着闹着,一个老乡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受到了什么食物刺激(比如辣椒了什么的),后来我见他两手插进头发里,泪水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才知道,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是真哭了。 这个老乡姓林(这里我就姑且称他林老乡吧)。我是半年前和他认识的。林老乡在一个保健药品开发公司当文员。有一次,该公司召开新产品新闻发布会,一个当记者的朋友,死活拉着我去“玩玩”。我去了。那次会上负责在楼下往楼上接送客人的就是林老乡。初次相见,从口音上就听出是同乡人。彼此一问,果然。而且还在同一个小城里生活和工作过好多年。那时候不认识(大概是因为年龄上的原因,我比他大十岁),现在却在茫茫人海的京城里走到了一起。是偶然,也是缘分吧。 亲不亲,故乡人。此后就有了联络。有时就在电话里聊一聊。有时,还约到一起吃个饭,小酌一顿。一来二去,由此及彼,林老乡就和其他的一些老乡也认识了,熟了。 在平时的交往中,林老乡颇为平静,不大多言。说起话来特别和蔼,谦逊,讲究分寸。同乡聚会(别的场合大概也是这样),如果有第一次见面的人,林老乡总是首先鞠着身子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如果对方没有名片回赠时,他便从挎包里取出电话本,认真地记上对方的电话,再核对一遍。特仔细。 林老乡很讲究礼节。每次到我餐馆来,从不空手。有时是拎一袋水果,有时是抱一个西瓜。这一次,则给我拿来了一条烟(林老乡不吸烟),还有一套外国童话丛书,说是送给我女儿的礼物。弄得我在众多老乡面前不知如何是好,特不得劲儿。由此引出的一些客套话,这里就不提了。 接下来便是喝酒。 如前所叙,开始的气氛非常之好。没想到正是酒颜大开,气氛热烈之时,一个与酒毫不相干的话题扯出来,三逗两逗的,林老乡竟哭了。 是一个关于口音的话题。 焦点是,有个姓刘的老乡,说林老乡的口音变了。 …… 我没变。林老乡说。 刘老乡说,你就是变了。 林老乡认真地看着刘老乡,你怎么说我变了呢? 刘老乡说,我不说,叫大家说说,他的口音是不是变了?真是的! 有几个老乡回味般地想想,说,有点,是有点变了…… 刘老乡得到了众人支持,越发牛气了,咋样?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瞎掰吧?我说你变了就是变了,还不承认,今天桌子上也没有猪拱嘴儿呀,你这个嘴咋这么硬呢。 说过,大家就嘻嘻哈哈的继续喝酒,也没当一回事。喝着喝着,我发现两个女士的目光很有内容地对我指点着什么。顺着视线看去,只见林老乡双肘撑在桌子上,捧着头,在那里默默地流泪呢…… 我没想到林老乡这么脆弱。 当时,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欢乐的气氛一下子被卡住了。 刘老乡也怔了,金刚着眼瞅着林老乡。瞅着瞅着,脖子突然硬了,说,我操,不就说你口音变了吗?挺大个爷们儿,你还挤上猫尿了哪! 林老乡忽地抬起头来,脸都哭斜了,吼了一句,谁再说我口音变了,我操他祖宗!骂完,又把头扎下去了。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刘老乡有些震惊。一瞬间,脸色特难看,特悲愤。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虎视着林老乡良久无言,最后才下了决心,厉声道,你他妈的骂谁? 一种剑拨弓张的声势。 林老乡没有回声。 空气好像凝固了。 片刻之后,其他人才有了反应。说,算啦算啦,别说啦。几个人同时在制止刘老乡。挨着刘老乡的一个女老乡,还在刘老乡的肩膀上砸了一小拳头。嗔怪地说,快行了吧你! 看来,我得说话了(我说话,无非是来一通息事宁人。谁对谁错,我能说吗?只要能敷衍过去,就行了)。我说,都是老乡,见次面不易,什么口音不口音的,谁也不许再提这章啦。来来来,都把酒整上! 毕竟是吃着我喝着我,我的话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事态没有恶化下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张罗着倒酒了。 这时,刘老乡也慢慢地松了脸,没再说什么,接着又摸起一支烟来,插进嘴里。身旁的一个女乡马上讨好地给他揿着了打火机。不想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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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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