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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4.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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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放时,小陶已读小学三年级,而三余大队的小学只有两个年级,一年级和二年级。也就是说,三余小学不能算是一所小学,只能算半所,或者小半所(当时的小学是五年制)。二年级以后,读三年级得去五里地外的葛庄小学。考虑到葛庄小学离家较远,他们又是初来乍到,老陶决定,还是让小陶上三余小学。小陶因此留了一级。 三余小学里只有一位老师,当地人称靳先生。他是该小学里仅有的老师,同时兼任校长。学校里只有一栋教室,亦是泥墙草顶的,已经十分破败,但比起老陶家暂住的牛屋来,还是好了许多。 一栋教室,两个年级,如何上课?这一点并难不倒靳先生。一、二年级分别占据教室的一边,中间是一条过道,讲台的后面挂着一块油漆班驳的黑板。一年级抄写时,二年级便听讲,二年级抄写时,一年级便听讲,两个年级并行不悖。靳先生倒背着双手,捏着课本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很是怡然自得。 讲台、课桌和学生坐的凳子和三余的很多用品一样,都是泥做的。三余人的灶台是土坯砌的,堂屋里装粮食的柜子也是泥巴的,俗称泥柜,就是烤火用的火盆也是泥捏的,更别说家家户户的房子了。三余小学的教室也不例外,里里外外都是泥巴的,除了一块棺材板钉成的黑板外,没有一星一点的木料或其它的材料。 土坯房子(教室)是集体出钱盖的,属于公房,其工艺材料和三余的其它房子一样。课桌和凳子则是学生们自己动手,从和泥着泥到垒砌涂抹,一概不用外人。 为图省事,他们不脱土坯,直接从河边挖取潮湿的泥巴。泥巴里含有草根,免去了掺和稻壳麦眼。他们将湿泥反复搓揉(就像揉面)、摔打,最后形成了一块块泥砖。天气晴好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河滩上蹲着一群孩子,将泥砖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奋力砸下,反复再三。河滩上响彻一片掼泥之声,此起彼伏,同时夹杂着孩子们开心的叫喊,场面十分的热闹。 掼好的泥砖作为基本材料,被用来垒砌课桌、凳子,上面再抹上掺了稻草的稀泥。一层干后再抹一层,最后,那上面的裂缝越来越细小,直到不怎么看得出来了。学生们伏在这样的桌子上上课,棉袄袖口摩蹭着课桌,时间一久,桌面就被打磨得很平滑,像煤炭一样发出光来。 课桌和凳子毕竟是泥做的,不很结实,所以常常要做修复工作。劳动课上和泥掼泥是经常的事,属于保留项目。渐渐地,小陶觉出其中的乐趣来了。 除此之外,学生还得拾粪,这也是日常劳动,甚至比掼泥还经常。上学的孩子不背书包很常见,但如果不背粪兜就不像是一个学生了。 赶集时老陶特地从汪集买回一个条柳编的粪兜,让小陶拐着去上学。开始时,小陶的肩膀磨得很疼,到后来也就习惯了。这还是一个空粪兜,要是装满了粪肥那就更沉重了。小陶不怕沉重,粪兜越重他就越高兴,因为靳先生给他们规定了任务,每人每月交粪三十斤。 小陶放学以后拐着粪兜在村边地头转悠,哪有什么好捡的?一来三余人信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从不在园子外面随便拉屎,不仅人,各家养的牲畜也一样。二来,全村人走路都不离粪兜,他们捡了若干年,眼明手快、技艺娴熟,小陶自然是无法相比。别说没什么可捡,即使有,也都被人家捡走了。小陶能碰见的不过是一截细小的狗屎,或者几粒羊屎蛋子,经常是已经风干的,一点臭味儿都没有。这样的粪三余人不屑于捡,因为已经没有肥效了。小陶则照捡不误,只是觉得风干的狗屎很轻飘,没有分量,徒具一截狗屎的形状而已。狗屎本来就很罕见,又被风干了,捡到粪兜里就像刨花一样,无足轻重。因此小陶的粪兜永远是轻盈的,只有粪兜本身的重量,随着小陶的走动不断地颠着他的屁股。这种感觉,让小陶很不踏实。 只是在传说中,小陶听说过牛屎墩子的存在。牛屎墩子就是牛拉的屎,但不是黄牛拉的,而是水牛拉的。三余一队,共有五头牛,其中的两头是水牛。能看见它们拉屎本身就是一件幸事,更别说有机会把它们拉的屎捡进自己的粪兜里了。 终于有一次,小陶看见了水牛拉屎,啪啦啦一阵响动,牛屁股后面顿时堆起了一座小山。一泡牛屎墩子少说也有一二十斤,多的能有三四十斤,刚拉下来时冒着袅袅的热气,很是诱人。一泡牛屎墩子足以装满一粪兜,装满之后尚有剩余。那装满牛屎的粪兜沉重得小陶提都提不起来,更别说背着它走到学校了。这样的好事,小陶连想都不要想。 但有一次,于黎明时分,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尽时,小陶在村口发现了一泡牛屎墩子。当时他就装了大半粪兜,飞一样地跑到学校。腾空粪兜再跑回来。这样,在别人尚未发现以前,小陶来回跑了三次,才十分圆满地将整整一泡牛屎墩子运到了学校。 事后小陶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真的发生过,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也许,这真的是一个梦呢? 学生捡的粪归靳先生所有,都垩到他家的自留地上去了。靳先生自留地里的其它农活,也都是学生帮他干的。靳先生本人则从不下地。他不是当地人,以前当过兵。据说,按照靳先生的资格现在至少也是个公社干事。因为作风问题,靳先生流落到三余,娶了三余女人做老婆。 这些,自然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靳先生的儿子都已经有他高了。小陶很少能看见靳先生的儿子,他在洪泽县城里读中学,是三余惟一的高中生。高中生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一次,在村边地头晃一下,第二天就又走了。平时,靳先生就和他的老婆过。 靳先生的家就在教室前面。园子里一共有两栋房子,一栋是教室,一栋就是靳先生的家。两栋房子都是大队花钱盖的,都是泥墙草顶的,只不过,靳先生住的那栋看上去比较整齐一些。两栋房子相距也就一二十米,教室的后窗正对着靳先生家的大门。上课时,学生经常看见靳先生的老婆坐在门前的板凳上纳鞋底、织围巾,或者忙一些别的家务。 靳先生的老婆又丑又老,看上去像靳先生他妈。她从不和学生说话,也不和村上的其他人说话,只知道埋头干活。靳先生本人则很风流潇洒,面孔白白的,梳着二八开的小分头。冬天的时候总是戴一条长长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上几圈,然后垂下来,一直垂到衣服下面。在县城上中学的儿子穿着和靳先生一样,也戴一条围巾,并且垂得很长。织围巾是靳先生老婆的日常工作,就像学生掼泥和捡粪一样。 靳先生一家都不干农活,但自留地上的庄稼却异常茁壮,这,多亏了靳先生的学生。 小陶虽然留了一级,在三余读二年级,但却是两个年级中年龄最小的。三余人读书晚,两个年级的学生平均年龄在十三岁左右,就是十四五岁来读书也不算稀奇。他们还经常留级,有的学生已经读了三四年了。虽然读书不行,但由于年龄关系,种地却很在行。谁的力气大、粪捡得多、在[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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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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