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铁孩一脸冷霜,像松树的皮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定是倪六英死了心里难受就说:“铁孩你也不要太操劳也要小心身体啊。” “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指望,铁定是麻叔的了。”铁孩说完也不管王引兰是什么反映扭头出了院子。 王引兰没有明白铁孩说什么,觉得热脸对了凉屁股,心往下一沉扭身走回了南屋。 三天后有人看到通往窑庄路上有一团黄尘滚过来,接着看到了三匹飞跑的马和灰头土脸的麻五。车上拉了三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麻五在高楼院老槐下勒紧了缰绳,叫人把棺材卸下来,两口放进西屋地上,一口放进堂屋。 窑庄老斋公走过来说:“就买了三口?” 麻五说:“冲丧。死了要躺一样的棺。” 老斋公说:“我还怕等不到你,要重新定一个出殡时辰。” 麻五揉了揉鼻子说:“定了就不能变,我欠了她!” 王引兰眼泪唰一下就涌了出来。 老槐树上挂了彩练,门上贴了丧联,八抬大轿顶用纸做了白鹤,孝子们抬棺恸哭送行。麻五选了一处山势高燥的窑洞把倪六英放进去,等自己和王引兰百年后选好坟茔一起下葬。王引兰抱了穿白袍的女儿在窑洞口跪了很久,这时听到崖的山顶上传来三声鞭响——啪——啪——啪——,如扒着云缝射出的一线阳光。王引兰幽暗凄清的眼睛里就发生了变化,想:这日子真要敞开天光让人活,真是没有几天活头,说走就走了。鞭声是唤醒春天的,倪六英的春天去了,带着她肚子里的儿子,我的春天呢? 林中有鸟飞起来,干褐色黄土在阳光下泛着马粪一样的光泽,窑洞两边的树绿得像蚂蚱的血。麻五悲悯地说:“这些窑洞前风口上的树在秋风里叶落得早,在春天里发绿得也早,人日它娘还不如棵树。” 冬日第一场雪下后,麻五雇了人炒菜籽。因为应了坡地上不蓄水的话,油菜少收了几成。麻五说:“都是你这小妖精害了我。” 王引兰说:“麻五,麻五我害了你,怪不怪我?” 麻五说:“我不怪你。” 王引兰说:“你不怪我,我可是要怪你。” 麻五说:“怪我什么?” 王引兰说:“怪你不把那窜铜钥匙给我。” 麻五说:“铜钥匙不能给你!” 王引兰说:“怎么不能给我?” 麻五说:“等给我养了儿,就给你。” 王引兰说:“我偏不给你养儿。” 麻五说:“小妖精,小祖宗,小粉娘,我现在就要你给我养儿。” 大白天两个人揉在了一起,就听得屋外铁孩叫着:羊,羊,羊。 麻五对着窗户喊:“叫羊日你娘呢,还不快去炒菜籽。” 菜子碾成油饼在铁锅里熬,香味就飘满了窑庄上空。窑庄有人问铁孩:“麻五哪里了?”铁孩答:“掉进油缸里了。” 这一年,王引兰给女儿起了名字叫:“新生。
王引兰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麻五脸上的笑容也一天天多了起来。 是春天了,树好像一夜间润出了薄的浅绿,经过沉闷的冬季后,人们站到春天的田野上,心里不由涌起了莫名的激动。王引兰建议把高楼院对面坡地买下种油菜。 麻五说:“为什么要种油菜,种高粱不好吗?” 王引兰说:“种油菜,开油坊啊。小时候看见有钱人家种油菜,满天满地的黄,我就想等以后嫁了有钱人也要种一大片油菜。麻五你算有钱人吗?” 麻五说:“我当然算有钱人。穷人连粮食都是上一年和下一年接不上。” 王引兰说:“就在对面坡地上种油菜。” 麻五说:“对面坡地不蓄水不适宜种粮食,户主早想卖,我思量种什么也不合算。” 王引兰说:“油菜花好看。你是有钱人吗,要买要买。我喜欢油菜花,我要在春天里看油菜花开。” 麻五说:“买买,让你春天看油菜花开。” 男人有些时候是很听话的,他的听话是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女人来媚惑他,就像他的财产要女人来挥霍一样,历史只是女人对男人的调教。 买了对面山坡地,雇了人,只几天光景十几亩油菜地齐刷刷出了苗。铁孩把羊赶到对面山顶上,山上的绿色厚实适宜羊吃。满山顶羊群像落下来的云彩,有淡淡烟一般的白气满逸开来。铁孩拿着羊铲吆喝着头羊:“吆呵——” 一切恍若隔世,王引兰每天坐在自家高楼院大门口老槐树下碾盘上看,这么一看就是大半天。阳光把红绸大襟褂照得像蝉翼一样透明,王引兰眼巴巴看着桃花开了,杏花开,然后是李花、梨花,海棠花。 忽然一夜,油菜花开了,满坡耀眼的黄亮,花香把她拂闹得轻灵舒缓,差不多堵塞了对春天其它想象。她想起李府老爷说,“躲到油菜地田埂上做一些春天有关的事,那才有意思,才叫别致的春色。”那意思她不完全懂,但是知道老爷的话里是充满了浮想和暗示的,很美妙。在王引兰思想中那个浮想和暗示不是老爷,不是麻五,是谁呢?王引兰在这里把自己的思想系了个扣,她脸上就有了近似油菜花香的春愁。这以后桃和杏长出了嫩嫩的果实,她开始闹着要麻五给她去摘。麻五捏着她的鼻子说:“我的祖宗啊,我的粉娘。” &nb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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