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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生活老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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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在故纸堆里觅旧，故纸堆里能寻找到一些“文化”逝去的独特语汇。汉字的发明没有一个国家能比得过中国，文字组合的功效也是其它国家的母语文化望尘莫及的。汉文化的汉语言具备了很性情的东西，有着对事物想象、穿透、抵达的空间，含混却有精确，模糊却有爽亮的表达觉悟，让我在翻阅破旧的纸张时很是能寻找到曾经革命热潮风起云涌的声音。汉语言饱满有力的组词常常在语言的细部能显出张力，虽然它消失得比光还快，但是，它活套的经典语句，仿佛文字消失在文字中间一样，蕴涵着一种来自语言的力量，作态着一种“文化”的境界，我看到这些东西时我的心情是散淡的，想：文字作为语言的道具其作用是形而下的，仪式却是形而上的。
这是一份1968年8月13日的〈农村整风情况简报〉。这份简报说明了在夺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面胜利的征途中，农民革命委员会带头斗私批修，开门革命的样板做法。文中说，经过一段发动，运动铺开了，但进展不快。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主要原因有四点：其一，“怕”字当头，“官”字拦路，“私”字作怪。在这里文章总结了一 句话来概括：“咱刚站出来，再回第二次炉可受不了。”其二，作官当老爷，作风不深入。群众说：“县里干部说了嘴，公社干部跑了腿，大队干部不下水。”其三，单纯组织处理，不重视斗私批修。说：“文化革命两年了，革命不彻底，主要是开除一批，挂起一批，，发展一批。”其四，看领导，等上边。说：“领导动嘴不动心，刘邓流毒肃不清。”并以领导干部是全心全意当人民的勤务员，还是作官当老爷？是作无限忠于毛主席的好党员，还是作中国赫鲁晓夫推行修正主义的驯服工具开展了思想交锋。
一位下乡搞整风的革委会副主任同志说：中国赫鲁晓夫“入党作官论”是腐蚀人民灵魂的毒剂。我过去就中毒很深，入党后在村里担任村干部，看到区里干部到村里工作背着背包，很羡慕，想当区干部，当了区干部，又见到县干部骑马下乡得意洋洋，当了县干部又想坐小汽车。我中了修正主义的毒，没有把私字扫地出门，让公字安家落户，我要以斗私批修为纲，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彻底肃清刘邓余毒。
从这段文字中我发现了理想与现实严重脱节的中国农民在纷杂世事面前的失宠落魄，他们固执地认为某种运动到来的时候定会产生某种幻景，从而使他们看到他们思想中的人伦太平之象，而幻景的产生就来自大革命的神思飞扬。上个世纪文革中的那场整风运动对社会究竟能有多少匡辅姑且不说，但农民的亮私斗私不能不说是一种难得的境界。最典型的体验是自我个性的张扬：某生产队首先猛斗全村社员头脑里的私字，对资本主义经济妖风开展了群众性的大批判，肃清了中国赫鲁晓夫物质刺激——我们不要中国赫鲁晓夫所推行的物质刺激的几粒粮，我们要的是正确的革命思想，不做刘邓“三自一包”的应声虫。在当时提出的：“抓革命，出生产”的正确领导方向下，农民朋友也提出了：我们绝不能接生产的班，我们要接毛主席思想的班。这样的语言就不是资本主义铺张浪费所能够营造和巨大的财力所能够发明的语言。农民思想上的斗私，不是我们现代人能体悟出的，语言实用的矛盾性也不是我们现代人能搞明白的。
在这样的天地间农民要活学活用了，思想已经远远超过了生产需求的范畴了。大庭广众之下聚在一起，把斗私当成一种当众表演，你斗不出自己的私来，别人帮腔帮你斗私。思想纯洁到已经记不清还存在着衣不蔽体的日子了。我是文革期间出生的人，也就是说在斗私批修的岁月里我一直在吃乳。乡村的日暮黄昏，当农民革命无法排遣的惆怅袭来时，我母亲常抱着我在农村的队部进行大辩论，群情激昂，空气干燥，人们少云无雨的面孔向一切同类生命的私字开战。农民朋友说：这仅仅是个小开门，是思想革命化的闩，要积极要求大开门，敢不敢开门革命，是能不能接受贫下中农教育的试金石，是忠不忠于的态度问题。
我在感受这样的语言叙述时，我几乎感觉不到文学喘息调整的机会。斗私斗得很艰苦也很有诗意，期间甚至常常出现一些小浪漫。某村的一位小学教师因居住的楼上是生产队的库房，老鼠在某一天不自觉的打了一个洞，生产队的玉米就如白居易的诗一样“大珠小珠落玉盘”了。小学教师把它收起来送给对门的农妇。农妇思想觉悟不高，成分也不高，被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看到了，于是就开始了斗私。开始她们不知道“私”在哪里，这时，革命大批判风起云涌，人人上阵，口珠笔伐，她们知道了出处。于是就定了一个罪名“反革命小偷”。于是她们主动交代了事情经过。于是大家认识到了阶级敌人就在身边的重要问题。
差一点就让敌人漏了网。
当我们向阶级敌人刮十二级台风时，我们不要忘了揭开这个大队阶级斗争的盖子。这个盖子的主要人物现在已经清楚。但是那一场革命意义上的运动，也许是人类走得离人性越远，就离人性的本质与追求越远，离生活越远，就离语言和事实的追踪越远的缘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近到开辟了一种理解人与事物的新的方法——斗私。
我记得我在翻阅这些书籍时，很早的时候是一份年轻的好奇心。但是后来就不同了，因为我的确不知道，在那个太阳坚定不移照耀的日子里，人们的内心深处产生着怎样惊人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在未来的时光中，又将会怎样深刻地影响和左右着我们的言行举止。我的一位长辈对我说：
“斗私”是一种简单的东西，而“态度”，是跟灵魂紧密相关的复杂的东西。
可见做单纯意义上的[1] [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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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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