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戚蓼生《石头记序》开端说 :“吾闻绛树两歌,一声在喉,一声在鼻,黄华二牍,左腕能楷,右腕能草,神乎技矣!吾未之见也。今则两歌而不分乎喉鼻,二牍而无区乎左右,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此万万所不能有之事,不可得之奇,而竟得之《石头记》一书。嘻异矣!”
在元人伊世珍所辑《嫏嬛记》卷上引《志奇》一书说:“绛树,一声能两曲,二人细听,各闻一曲,一字不乱;人疑其一声在鼻,竟不测其何术。当时,有黄华者,双手能写二牍,或楷或草,挥毫不辍,各自有意。余谓‘绛树两歌,黄华二牍’是确对也。”
王家兄弟二歌,互为其喉,互为其鼻,说来令人颇多心酸怅惘,正是那个特殊年代、特殊世情的一种特殊展现。正如今天,我们只有借助姜贵才能读懂王愿坚,而借助王愿坚,我们也能更深刻地去理解姜贵。
值得一提的是,姜贵在台湾、在写作中,经常处于的是对过去的、故乡亲人的怀旧中的孤独感,生活并不如意,晚景极为凄凉。而王愿坚的红色描写也并未给他带来好运,在土改时,山东极左的土改政策,不管他伯父是共产党创始人,因为他们是地主出身,他的父亲王振千就被扫地出门,在外逃荒要饭三年,姐姐被剃成阴阳头游街,其后几乎历次政治运动,王愿坚都没逃过挨斗的命运,《七根火柴》为什么没写成“八”根,都会给他带来一场厄运,地主黑五类的身份在文革中使他受尽劫难,因之性格更为内敛谨慎,噤若寒蝉。王愿坚的女儿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伯父在台湾,不过,已年届退休的她还是心有余悸的说,要是早知有这么个伯父,我当兵或其他的前途可全都完了……也许正是他们的互相“不知”,成为那个特殊年代他们自我保护的一种特殊方式……
但是,姜贵之所以加入国民党,并不是一个坚定的三民主义的信仰者,姜贵在《重阳》自序中说:“我出身于一个小资产的药商家庭,我习惯于承认以合理的经营求取合理的利润,而要求享有不受干扰的个人的,以致家庭的私生活。我的反共思想,以如此平凡的观念为基础。我不是一个勇猛的斗士。”
从他的自传也可以看出,与其说姜贵是反共,不如说他是反对伯父王翔千,而那个年代,反抗父权正是“五四”以来青年人的重要思想潮流,巴金的《家》等反抗封建父权的作品引一时思想风尚。比之巴金他们,姜贵其实顺从多了,然而不幸的是,他反抗的伯父是共产党,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反共”了。在那特定的年代,“家与国”如此交织一起,套用他的话,也真是笔“糊涂帐”了。
也因此,他的小说更多地表达的是自己家乡、家族的世俗、寻常生活,只是因为自己出身于历史旋涡中的政治家族,使他的小说无可避免地染上了政治色彩,他小说里的共产党员,不但正派,而且高尚,是那个年代难得的为共产党员的正名工作,他不是一个反共作家,更多是一个自由色彩较浓厚的怀旧、怀乡作家。充满着离乡游子的苦闷情愫的知识分子罢了。
王家这对红、白兄弟作家,生未谋面,死未聚首,在这后辈的叙述里藉着他们的文字相遇相知,也是文学家族该归属的文学重逢吧。 上一页 [1] [2] [3] [4] [5]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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