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早年就有济世的抱负,但不屑于经由科举登上仕途,而希望由布衣一跃而为卿相。因此他漫游全国各地,结交名流,以此广造声誉。唐玄宗天宝元年 (742年),李白的朋友道士吴筠向玄宗推荐李白,玄宗于是召他到长安来。李白对这次长安之行抱有很大的希望,在给妻子的留别诗《别内赴征》中写道:“归时倘佩黄金印,莫见苏秦不下机。”李白初到长安,也曾有过短暂的得意,但他一身傲骨,不肯与权贵同流合污,又因醉中命玄宗的宠臣高力士脱靴,得罪了权贵,连玄宗也对他不满。他在长安仅住了一年多,就被赐金放还,他那由布衣而卿相的梦幻从此完全破灭。政治上的失意使他胸中块垒难消。第二年,他由东鲁(现山东)南游吴越,行前写了这首描绘梦中游历天姥山的诗留别。
唐玄宗天宝元年 (742年),李白奉召来到京城长安。他本想此行能够施展才能,有所作为,然而很不如意;玄宗把他看作词臣,并不重用他,又受到权贵的排挤。他在长安只住了一年多就被赐金放还。政治上的失败使他胸中块垒难消,这首诗便是他的“发愤之作”。
从表面看,这是一首游仙诗,它的主体部分 (“云青青兮欲雨……仙之人兮列如麻”)是关于神仙世界的描写;但诗人的游仙之念,决不同于那种完全置身世外的幻想,他之所以向往神仙世界,是因为他鄙弃黑暗的现实世界。这一点,诗人在结尾中有着明白的表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才是全诗的主旨。从这里可以看出诗人追求个性自由和蔑视权贵的精神。 李白的浪漫主义创作方法在这首诗里也表现得很明显。一是丰富的想象。诗人的想象有来源于民间传说的,例如关于仙境的种种细节描写;也有出于诗人个性和爱好的,例如明月“送我至剡溪”,这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下独酌》)一样,是诗人把月看成最亲密的朋友。二是大胆的夸张。这种夸张不是简单地放大事物的原貌,而是融合着诗人的美好感情,如诗的开头写天姥山横空出世的雄姿,其中就蕴含着诗人对天姥山的景仰和向往之情。杜甫说李白“飘然思不群”,于此可见一斑。
写得淋漓酣畅、引人遐想的是述梦部分。
一入梦,便有不食人间烟火味——诗人竟然在镜湖上空飞行,又值月夜,月光把他的身影投在清澈的湖水中;飞过镜湖,月儿依旧伴着他,直送他到登山的起点—— “谢公宿处”。接着写登山。本来是险峻的路,但诗人却毫不费力,他“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如同飞升一样到了山巅。这时已是黎明,眼前出现了一幅雄奇的画面:东方的海中涌出一轮红日,四周是莽苍的群山。他又听到了桃都山顶天鸡的啼叫。这当然还不能说是仙境,但已经是接近仙境了,或者说它意味着仙境即将出现。
果然,在诗人“迷花倚石”之际,暮色骤然降临,熊在咆哮,龙在吟啸,巨大的声音震得岩石、泉水、深林、峰峦抖动不已。至此,仙境已是呼之欲出了,但诗人却忽然将视线转向天上的云、山间的流水及水上的烟雾,出现了瞬间的宁静。这是为下文蓄势。接着便是雷电大作,地裂山崩,只听轰隆一声,神仙洞府的石门大开,青色的天空一望无际,日、月、金台、银台交互辉映,是真正的仙境。这一段写梦境的进一步展开,时徐时疾,波澜横生,使读者目不暇接,恍若身入仙乡。
梦境的高潮是仙人盛会。因为仙人们是从空而降的,所以先写他们的衣裳和坐骑。“云之君”即楚辞中的云中君,由于来者甚多,只拿他作代表。他们都聚集到那金银台上来做什么呢 ?诗人只写了“虎鼓瑟”这样一个细节,其余一切让读者自己去想——读者一定会想到,这是一次幸福、欢乐的盛会,所有的与会者都在那里亲切地交谈,兴高采烈地举杯痛饮,像人世间的朋友们欢聚在一起。
这样的“梦游”真是一种美的享受! 从李白生平所述的各种诗歌中,都能反映出他是一个追求个性自由的诗人,而且他极赋有才华,但是却怀才不遇,不禁心有所悲,更因为他个性的傲岸,为权贵所不容,放使得他对腐败的政治有更深刻的认识,由于种种遭遇使之感慨万分,方写下“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句。
整首诗形式自由多变,句式长短不一,并结合了楚辞的特点,使全诗朗朗上口,便于抒情。而且这首诗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用稍带夸张的手法将天姥山的清幽、壮美写的淋漓尽致。首段中,未出现任何一个描写天姥高大的字眼,却综合对比与烘托,将天姥描画得神秘且雄壮,颇有“一览众山小”的磅礴之势。
诗人也借梦境表达出自己所向往的仙人之境,相敬相爱,雍雍穆穆的极乐世界。然梦醒之后,面对现实的残酷与黑暗,心情陡转,文也随之跌宕,全诗可谓波澜起伏,令人倍感其意。
其次,诗人选题极妙,用“吟”一字,既写出本诗的体裁,又写出本诗的风格——自由浪漫,又有悲秋感叹之意,与其心境形成照应,带有点睛之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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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作写于唐玄宗天宝四年(745),诗题又作《别东鲁诸公》。天宝三年,李白因受权贵排挤,离开长安,到河南、山东一带漫游。一年之后,他准备南游吴越(苏浙一带)。临行前向东鲁(现在山东)友人告别时,写下这首诗,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和志趣。
李白被排挤出长安以后,心情苦闷,就寄情于求仙访道,想以此寻求解脱。但是他并未向黑暗现实低头,那种追求自由,蔑视权贵的反抗精神,反而更加昂扬起来。
《梦游天姥吟留别》既不是真的记游,也不是真的写梦,而是借描写梦游天姥的奇特幻境,寄托自己对黑暗现实的极度愤懑,抒发自己蔑视权贵,决不妥协的强烈感情。从思想内容到艺术风格都充分体现了他的诗歌的特点。
这一首是七言古诗,是古体诗的一种。古体诗分为五言古诗和七言古诗,在格律方面没有严格的要求,写起来比较自由。李白擅长写古体诗,特别是七言古诗,可能是由于这种诗体自然流畅,可以无拘无束,驰骋想像,更适合表现他那豪迈奔放的思想感情。
一. 这首诗和一般送别或留别诗不同,它不以离情别恨为主要内容,而是通过描写梦中幻境,抒发对黑暗现实的不满之情,表现自己决不向恶势力妥协的坚强决心。诗歌的最后一段,由写梦转入写实,表现了诗人的内心矛盾,揭示了全诗的中心思想。一方面由于政治上受挫,产生了“人生无常”的感伤情绪,但另一方面随之而来的,并不是趋炎附势,也不是同流合污。“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作为全诗的点睛之笔,旗帜鲜明,震撼人心,充分体现出李白追求自由,蔑视权贵的反抗精神。这种反抗精神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有进步意义的。
二. 这首诗表达思想感情的方式,不是平铺直叙,直抒胸臆,而是围绕着一场游仙的梦幻来构思:现实——梦景——现实,主体是梦景。这样的构思给诗人幻想的驰骋开拓了广阔的领域。跟这样的构思相适应,诗人大胆地运用想像和夸张的手法来描述幻想中的世界,塑造幻想中的形象,像天马行空一样无拘无束,展现出变化万千的神奇景象,创造了与丑恶现实完全对立的美妙境界,全诗富于浪漫主义色彩。
三. 这是一首七言古诗。全诗以七言为基调,但也交错地运用了四言、五言、六言和九言,灵活多样,富于变化,同感情发展的起伏相适应,有长有短,时紧时缓。全诗气势恢宏,浑然一体,表现出李白诗歌创作的高超的艺术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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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首记梦诗,也是一首游仙诗。意境雄伟,变化惝恍莫测,缤纷多采的艺术形象,新奇的表现手法,向来为人传诵,被视为李白的代表作之一。
这首诗的题目一作《别东鲁诸公》,作于出翰林之后。天宝三载,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这是李白政治上的一次大失败。离长安后,曾与杜甫、高适游梁、宋、齐、鲁,又在东鲁家中居住过一个时期。这时东鲁的家已颇具规模,尽可在家中怡情养性,以度时光。可是李白没有这么作,他有一个不安定的灵魂,他有更高更远的追求,于是离别东鲁家园,又一次踏上漫游的旅途。这首诗就是他告别东鲁诸公时所作。虽然出翰林已有年月了,而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愤怨仍然郁结于怀,所以在诗的最后发出那样激越的呼声。 李白一生徜徉山水之间,热爱山水,达到梦寐以求的境地。此诗所描写的梦游,也许并非完全虚托,但无论是否虚托,梦游就更适于超脱现实,更便于发挥他的想象和夸张的才能了。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诗一开始先说古代传说中的海外仙境——瀛洲,虚无缥缈,不可寻求;而现实中的天姥山在浮云彩霓中时隐时现,真是胜似仙境。以虚衬实,突出了天姥胜景,暗蕴着诗人对天姥山的向往,写得富有神奇色彩,引人入胜。
天姥山临近剡溪,传说登山的人听到过仙人天姥的歌唱,因此得名。天姥山与天台山相对,峰峦峭峙,仰望如在天表,冥茫如堕仙境,容易引起游者想入非非的幻觉。浙东山水是李白青年时代就向往的地方,初出川时曾说“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入翰林前曾不止一次往游,他对这里的山水不但非常热爱,也是非常熟悉的。 天姥山号称奇绝,是越东灵秀之地。但比之其他崇山峻岭如我国的五大名山——五岳,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仍有小巫见大巫之别。可是李白却在诗中夸说它“势拔五岳掩赤城”,比五岳还更挺拔。有名的天台山则倾斜着如拜倒在天姥的足下一样。这个天姥山,被写得耸立天外,直插云霄,巍巍然非同凡比。这座梦中的天姥山,应该说是李白平生所经历的奇山峻岭的幻影,它是现实中的天姥山在李白笔下夸大了的影子。 接着展现出的是一幅一幅瑰丽变幻的奇景:天姥山隐于云霓明灭之中,引起了诗人探求的想望。诗人进入了梦幻之中,仿佛在月夜清光的照射下,他飞渡过明镜一样的镜湖。明月把他的影子映照在镜湖之上,又送他降落在谢灵运当年曾经歇宿过的地方。他穿上谢灵运当年特制的木屐,登上谢公当年曾经攀登过的石径——青去梯。只见:“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继飞渡而写山中所见,石径盘旋,深山中光线幽暗,看到海日升空,天鸡高唱,这本是一片曙色;却又于山花迷人、倚石暂憩之中,忽觉暮色降临,旦暮之变何其倏忽。暮色中熊咆龙吟,震响于山谷之间,深林为之战栗,层巅为之惊动。不止有生命的熊与龙以吟、咆表示情感,就连层巅、深林也能战栗、惊动,烟、水、青云都满含阴郁,与诗人的情感,协成一体,形成统一的氛围。前面是浪漫主义地描写天姥山,既高且奇;这里又是浪漫主义地抒情,既深且远。这奇异的境界,已经使人够惊骇的了,但诗人并未到此止步,而诗境却由奇异而转入荒唐,全诗也更进入高潮。在令人惊悚不已的幽深暮色之中,霎时间“丘峦崩摧”,一个神仙世界“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洞天福地,于此出现。“云之君”披彩虹为衣,驱长风为马,虎为之鼓瑟,鸾为之驾车,皆受命于诗人之笔,奔赴仙山的盛会来了。这是多么盛大而热烈的场面。“仙之人兮列如麻”!群仙好象列队迎接诗人的到来。金台、银台与日月交相辉映,景色壮丽,异彩缤纷,何等的惊心眩目,光耀夺人!仙山的盛会正是人世间生活的反映。这里除了有他长期漫游经历过的万壑千山的印象、古代传说、屈原诗歌的启发与影响,也有长安三年宫廷生活的迹印,这一切通过浪漫主义的非凡想象凝聚在一起,才有这般辉煌灿烂、气象万千的描绘。
值得注意的是,这首诗写梦游奇境,不同于一般游仙诗,它感慨深沉,抗议激烈,并非真正依托于虚幻之中,而是在神仙世界虚无飘渺的描述中,依然着眼于现实。神游天上仙境,而心觉“世间行乐亦如此”。仙境倏忽消失,梦境旋亦破灭,诗人终于在惊悸中返回现实。梦境破灭后,人,不是随心所欲地轻飘飘地在梦幻中翱翔了,而是沉甸甸地躺在枕席之上。“古来万事东流水”,其中包含着诗人对人生的几多失意和深沉的感慨。此时此刻诗人感到最能抚慰心灵的是“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徜徉山水的乐趣,才是最快意的,也就是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所说:“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本来诗意到此似乎已尽,可是最后却愤愤然加添了两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吐长安三年的郁闷之气。天外飞来之笔,点亮了全诗的主题:对于名山仙境的向往,是出之于对权贵的抗争,它唱出封建社会中多少怀才不遇的人的心声。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多少人屈身权贵,多少人埋没无闻!唐朝比之其他朝代是比较开明的,较为重视人才,但也只是比较而言。人才在当时仍然摆脱不了“臣妾气态间”的屈辱地位。“折腰”一词出之于东晋的陶渊明,他由于不愿忍辱而赋“归去来”。李白虽然受帝王优宠,也不过是个词臣,在宫廷中所受到的屈辱,大约可以从这两句诗中得到一些消息。封建君主把自己称“天子”,君临天下,把自己升高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却抹煞了一切人的尊严。李白在这里所表示的决绝态度,是向封建统治者所投过去的一瞥蔑视。在封建社会,敢于这样想、敢于这样说的人并不多。李白说了,也做了,这是他异乎常人的伟大之处。这首诗的内容丰富、曲折、奇谲、多变,它的形象辉煌流丽,缤纷多彩,构成了全诗的浪漫主义华赡情调。它的主观意图本来在于宣扬“古来万事东流水”这样颇有消极意味的思想,可是它的格调却是昂扬振奋的,潇洒出尘的,有一种不卑不屈的气概流贯其间,并无消沉之感。 〔注〕①《秋下荆门》。②据《南史·谢灵运传》:“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数十重,莫不备尽登蹑。常着木屐,止山则去其前齿,下山则去其后齿。”
附:
梦游天姥吟留别
李白
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赏析一】
这是一首记梦诗,也是一首游仙诗。意境雄伟,变化惝恍莫测,缤纷多采的艺术形象,新奇的表现手法,向来为人传诵,被视为李白的代表作之一。
这首诗的题目一作《别东鲁诸公》,作于出翰林之后。天宝三载,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这是李白政治上的一次大失败。离长安后,曾与杜甫、高適游梁、宋、齐、鲁,又在东鲁家中居住过一个时期。这时东鲁的家已颇具规模,尽可在家中怡情养性,以度时光。可是李白没有这么作,他有一个不安定的灵魂,他有更高更远的追求,于是离别东鲁家园,又一次踏上漫游的旅途。这首诗就是他告别东鲁诸公时所作。虽然出翰林已有年月了,而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愤怨仍然郁结于怀,所以在诗的最后发出那样激越的呼声。
李白一生徜徉山水之间,热爱山水,达到梦寐以求的境地。此诗所描写的梦游,也许并非完全虚托,但无论是否虚托,梦游就更适于超脱现实,更便于发挥他的想象和夸张的才能了。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诗一开始先说古代传说中的海外仙境──瀛洲,虚无缥缈,不可寻求;而现实中的天姥山在浮云彩霓中时隐时现,真是胜似仙境。以虚衬实,突出了天姥胜景,暗蕴着诗人对天姥山的向往,写得富有神奇色彩,引人入胜。
天姥山临近剡溪,传说登山的人听到过仙人天姥的歌唱,因此得名。天姥山与天台山相对,峰峦峭峙,仰望如在天表,冥茫如堕仙境,容易引起游者想入非非的幻觉。浙东山水是李白青年时代就向往的地方,初出川时曾说“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入翰林前曾不止一次往游,他对这里的山水不但非常热爱,也是非常熟悉的。
天姥山号称奇绝,是越东灵秀之地。但比之其他崇山峻岭如我国的五大名山──五岳,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仍有小巫见大巫之别。可是李白却在诗中夸说它“势拔五岳掩赤城”,比五岳还更挺拔。有名的天台山则倾斜着如拜倒在天姥的足下一样。这个天姥山,被写得耸立天外,直插云霄,巍巍然非同凡比。这座梦中的天姥山,应该说是李白平生所经历的奇山峻岭的幻影,它是现实中的天姥山在李白笔下夸大了的影子。
接着展现出的是一幅一幅瑰丽变幻的奇景:天姥山隐于云霓明灭之中,引起了诗人探求的想望。诗人进入了梦幻之中,仿佛在月夜清光的照射下,他飞渡过明镜一样的镜湖。明月把他的影子映照在镜湖之上,又送他降落在谢灵运当年曾经歇宿过的地方。他穿上谢灵运当年特制的木屐,登上谢公当年曾经攀登过的石径──青去梯。只见:“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慄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继飞渡而写山中所见,石径盘旋,深山中光线幽暗,看到海日升空,天鸡高唱,这本是一片曙色;却又于山花迷人、倚石暂憩之中,忽觉暮色降临,旦暮之变何其倏忽。暮色中熊咆龙吟,震响于山谷之间,深林为之战栗,层巅为之惊动。不止有生命的熊与龙以吟、咆表示情感,就连层巅、深林也能战栗、惊动,烟、水、青云都满含阴郁,与诗人的情感,协成一体,形成统一的氛围。前面是浪漫主义地描写天姥山,既高且奇;这里又是浪漫主义地抒情,既深且远。这奇异的境界,已经使人够惊骇的了,但诗人并未到此止步,而诗境却由奇异而转入荒唐,全诗也更进入高潮。在令人惊悚不已的幽深暮色之中,霎时间“丘峦崩摧”,一个神仙世界“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洞天福地,于此出现。“云之君”披彩虹为衣,驱长风为马,虎为之鼓瑟,鸾为之驾车,皆受命于诗人之笔,奔赴仙山的盛会来了。这是多么盛大而热烈的场面。“仙之人兮列如麻”!群仙好象列队迎接诗人的到来。金台、银台与日月交相辉映,景色壮丽,异彩缤纷,何等的惊心眩目,光耀夺人!仙山的盛会正是人世间生活的反映。这里除了有他长期漫游经历过的万壑千山的印象、古代传说、屈原诗歌的启发与影响,也有长安三年宫廷生活的迹印,这一切通过浪漫主义的非凡想象凝聚在一起,才有这般辉煌灿烂、气象万千的描绘。
值得注意的是,这首诗写梦游奇境,不同于一般游仙诗,它感慨深沉,抗议激烈,并非真正依托于虚幻之中,而是在神仙世界虚无飘渺的描述中,依然着眼于现实。神游天上仙境,而心觉“世间行乐亦如此”。
仙境倏忽消失,梦境旋亦破灭,诗人终于在惊悸中返回现实。梦境破灭后,人,不是随心所欲地轻飘飘地在梦幻中翱翔了,而是沉甸甸地躺在枕席之上。“古来万事东流水”,其中包含着诗人对人生的几多失意和深沉的感慨。此时此刻诗人感到最能抚慰心灵的是“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徜徉山水的乐趣,才是最快意的,也就是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所说:“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本来诗意到此似乎已尽,可是最后却愤愤然加添了两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吐长安三年的郁闷之气。天外飞来之笔,点亮了全诗的主题:对于名山仙境的向往,是出之于对权贵的抗争,它唱出封建社会中多少怀才不遇的人的心声。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多少人屈身权贵,多少人埋没无闻!唐朝比之其他朝代是比较开明的,较为重视人才,但也只是比较而言。人才在当时仍然摆脱不了“臣妾气态间”的屈辱地位。“折腰”一词出之于东晋的陶渊明,他由于不愿忍辱而赋“归去来”。李白虽然受帝王优宠,也不过是个词臣,在宫廷中所受到的屈辱,大约可以从这两句诗中得到一些消息。封建君主把自己称“天子”,君临天下,把自己升高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却抹煞了一切人的尊严。李白在这里所表示的决绝态度,是向封建统治者所投过去的一瞥蔑视。在封建社会,敢于这样想、敢于这样说的人并不多。李白说了,也做了,这是他异乎常人的伟大之处。
这首诗的内容丰富、曲折、奇谲、多变,它的形象辉煌流丽,缤纷多彩,构成了全诗的浪漫主义华赡情调。它的主观意图本来在于宣扬“古来万事东流水”这样颇有消极意味的思想,可是它的格调却是昂扬振奋的,潇洒出尘的,有一种不卑不屈的气概流贯其间,并无消沉之感。 (乔象钟)
〔注〕①《秋下荆门》。②据《南史"谢灵运传》:“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数十重,莫不备尽登蹑。常着木屐,止山则去其前齿,下山则去其后齿。”
【赏析二】
全诗写得淋漓酣畅,引人遐想的是述梦部分。 一入梦,诗人便不食人间烟火味――诗人竟然在镜湖上空飞行,又值月夜,月光把他的身影投在清澈的湖水中;飞过镜湖,月儿依旧伴着他,直送他到登山的起点――“谢公宿处”。接着写登山。本来是险峻的路,但是诗人却毫不费力,他“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如同飞升一样到了山巅。这时已是黎明,眼前出现了一幅雄奇的画面:东方的海中涌出一轮红日,四周是莽苍的群山。他又听到了桃都山顶天鸡的啼叫。这当然不能说明是仙境,但已经是接近仙境了,或者说意味着仙境即将出现。
果然,在诗人“迷花倚石”之际,暮色骤然降临,熊在咆哮,龙在吟啸,巨大的声音震得岩石、泉水、深林、峰峦抖动不已。至此,仙境已是呼之欲出了,但诗人却忽然将视线转向天上的云、山间的流水及水上的烟雾,出现了瞬间的宁静。这是为下文蓄势。接着便是雷电大作,地裂山崩,听轰隆一声,神仙洞府的右门大开,青色的天空一望无际,日、月、金台、银台交互辉映,是真正的仙境。这一段写梦境的进一步展开,时徐时疾,波澜横生,使读者目不暇接,恍若身入仙乡。
梦境的高潮是仙人盛会,因为仙人们是从空而降的,所以先写他们的衣裳和坐骑。“云之君”即楚辞中的云中君,由于来者甚多,只拿他来作代表。他们都聚集到那金银台上来做什么呢?诗人只写了“虎鼓瑟”这样的一个细节,其余一切让读者自己去想――读者一定会想到,这是一次幸福、欢乐的盛会,所有的与会者都在那里亲切地交谈,兴高采烈地举杯痛饮,像人世间的朋友们欢聚在一起。
这样的“梦游”真是一种美的享受!
诗人由梦醒时的低徊失望,引出了最后一段。这一段由梦转入写实,揭示了全诗的中心意思,是全诗的主旨所在。在短短的几行诗里,表现了诗人的内心矛盾,迸发出诗人强烈的感情。他认为,如同这场梦游一样,世间行乐,总是乐极生悲,古来万事,总是如流水那样转瞬即逝,还是骑着白鹿到名山去寻仙仿道的好。这种对人生的伤感情绪和逃避现实的态度,表现了李白思想中消极的一面,但是我们评价这首诗里所表现的李白的思想,决不能只看到这一面,还要看到另一面,更为强烈的一面。在李白的思想中,和“人生无常”相伴而来的,不是对人生的屈服,不是跟权臣贵族同流合污,而是对上层统治者的蔑视和反抗。
他求仙仿道,不是为了满足无穷的贪欲,而是想用远离现实的办法表示对权贵的鄙弃和不妥协,正像诗的结句所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哪能够低头弯腰伺候哪些有权有势的人,使得我整天不愉快呢!从这里可以看出,诗人的思想是曲折复杂的,但是它的主要方面是积极的,富有反抗精神的。(刘溪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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