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连呼吸都困难了。
这才把人难住了呢。
刘民说,这可不是他让不让的事。关键是人家老头心脏不好。他问秀萍,出去哭行不行?
秀萍一动不动。
话一出口,刘民也觉得不妥。城里毕竟是城里,到处是人。虽说哭是人的本能,是天性,是精神需要,也是人的一种权利,但是一点前提没有,一点铺垫没有,就那么往马路边上一坐,哇哇地开哭?这未免太不像话了。别说是哭呀,就是笑也不行。回头说一件事。事倒是不大,但说起来,就连刘民自己都感觉到丢人。那时候,他刚来北京不久,还不懂得城里的许多规矩。有一次,他去一个“非法的劳务市场”雇人,被两个便衣逮了个正着。一到派出所,按惯例人家让他把胳膊抬起来,以便露出两肋。意思是检查一下,摸一摸,看他有没有暗藏着什么枪支呀,或小刀子一类的东西。按理说,这挺正常的。只是刘民有个毛病,他怕痒,还特敏感。结果人家一伸手,没等摸呢,他就想乐。一摸,那就更不像话了。他不但嘿嘿地乐,还激激灵灵地躲闪着。气得那个警察凶着脸瞅他,让他严肃点!怎么说呢,那种既害怕又忍不住想笑的滋味,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当时刘民的整个面孔都扭曲了,变形了,龇牙咧嘴又瞪眼的样子,仿佛对人家怀有一种仇恨似的。幸亏那个警察的年龄和他差不多,脾气也不错。当时只说了一句“瞧你那操儿性”便没再说什么。要是遇上一个小年轻的,脾气再暴点,说不定就叭叭地给他两个大耳刮子也未可知……这件事,刘民一直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包括秀萍。
可活人总不能让哭给憋死呀。后来,刘民和秀萍还是出去了。一到马路上,他们就坐进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刘民去哪儿。刘民告诉他出城,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行!司机斜了刘民一眼,又从后视镜里瞟了一下秀萍,暗着脸说了一句明白。车便启动了。
正是晚高峰时间,马路上车来人往,像一锅粥似的搅在一起,你拥我挤,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骑车的男女,一律麻木着脸抢路。开车的,即使一个人坐在车里,嘴上也不知道在嘟哝些什么。车内的司机则不停骂着,因为在不许停车的地方卸客,他刚被交警扣了三分,罚款二百,心情非常不好。司机磨磨叽叽,说辛辛苦苦跑了一天,白他妈玩了!
其实这就是都市。都市比不了乡下。在这里,人的所有行为几乎都被格式化了,你必须得按着一定的规则行事。说句不好听的,走在大街上,一不小心咳上一口痰来,都得咽下去呢,你还敢在不许停车的地方停车?可真是反了你了!
司机说,别说是乱停车了,您瞅那线儿了吗?一压上,被逮住就是二百!我跟您说吧,什么叫不容易呀,干上这行儿,算是倒了血霉了,烦着哪!
刘民没有吱声。他想干啥不烦?不烦能打着车到城外去哭吗?
一路上,坐在后边的秀萍一言不语。老实说,上车不久,秀萍她就有点后悔了。只是出于一种自尊,她才没好意思半途而废。不管车停车走,她都始终闭着眼睛,用手掐着额头,一种痛苦而又听天由命的样子。
出租车像蜗牛一般,终于爬出了城市。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一面不高的土丘下,司机把车停住。他告诉刘民,到土丘后面去就成,说那里有片小林子。刘民问他那里有没有人,司机经验性地环视了一下周围,说您放心,没车,哪有什么人?
他建议刘民,最好快点儿。
刘民和秀萍往土丘走去的时候,五十多岁的司机突然有一种失重感,他掏出一支烟来,吸着。心想,这对狗男女,也学会城市化了,也想回归自然了,还跑到野外来玩刺激呢……现在的人都咋的啦?真他妈不可思议!
刘民和秀萍却没按着司机的指点,到那片“小林子”里去。上了土丘,秀萍就不走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旷野,心情竟渐渐地开阔起来。
开始,两个人一直绷着脸,谁都不吱声。坐了一会儿,旁边的刘民竟噗哧一声笑了。
秀萍问他笑啥。
刘民说他笑某些人,不能哭的时候想大点声哭一场,能哭的地方又不哭了。弄得那个司机都不拿好眼看他,还以为他带着个女人跑到野外搞流氓来了呢。
秀萍说,你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和人家搂搂抱抱的。
刘民说他没搂,是那个彭老师抱他来。
别诡辩!秀萍说,你就是搂她来。
刘民说,你想想,我还不知咋回事呢,她瞅冷子那么一抱,要不是搂了她一下,她非把我扑个后仰不可,她又那么胖……
秀萍哼了一声,你不是说,女人还是胖点好吗?
刘民瞪着秀萍,我说的是你!
秀萍终于忍不住地笑了。接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她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刘民和那个女的之间也没什么事。可不知咋的,就是不行,想控制都控制不住。她说,刘民我是不是更年期呢?
刘民说,刚四十多岁,什么更年期。
秀萍自言自语,她说不是更年期这是咋的了呢,说来气忽地就来气,上来一阵子就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幽幽地说,不是更年期,我这是变态了?
秀萍如此真诚地检讨自己,让刘民都有点感动了。他说别瞎扯了,变什么态?既然知道有这方面的毛病,就不是变态。他告诉秀萍,往后扳着点就好了。
秀萍没有把握地点点头。
刘民转换了口气,问她现在还想不想哭。
秀萍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哭啥哭?
不哭也好,就当是来看看北京城外的夜景吧。
两口子一直坐在土丘上。这时,秀萍已经不知不觉地把头靠在了刘民的肩膀上。一声长叹,舒畅极了。放眼过去,城外的旷野,那么疏朗,那么宁静;如水的天空上,月亮都是蓝色的。真美呀。此情此景,竟让人觉得一下子年轻了不少,特别想做一点什么……
只是,坐了一会儿,刘民却突然想起来了,他说回去吧,王留栓明天要走,他都说了,晚上还得给他饯饯行呢。
匆匆赶回餐馆,刘民和秀萍却没见到王留栓的影子。据说,下午刘民离开餐馆之后王留栓就走了,到他老婆那里去了。
刘民问厨师,我不是说晚上一块喝点酒,明天再叫他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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