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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元春的迷与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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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元春的迷与醒高 元春身为贾府“四春”之首,贵膺皇妃,在《红楼梦》中她虽然仅出场三次,文字不多,然而作者对她的描写却字字千钧,在有限的文字里写出了元春的从迷到醒。她是作者深思熟悉、精心塑造的具有特殊悲剧意义的形象。 一 俗话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可是在封建社会对于无上荣光的皇妃来说,却恰好相反,是“旁观者迷”了。元春在入宫前对宫中“才人赞善”之职是否钦羡,作者并未直接提及,然而从宁荣两府及其亲属中的几乎所有人物对“才人赞善”之职的钦羡,特别是对皇妃地位的羡慕与崇拜,就可推论后来“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中”的元春当然亦是十分渴望选入宫中的,这即是旁观时迷了。请看小说第十六回写贾政生辰,“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贾母等听了“都洋洋喜气盈腮。”“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特别是写贾琏归来,“凤姐笑道:‘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言语间,国舅夫人一副嘻笑的面孔跃然纸上。就连贾琏的乳母赵嬷嬷也说:“这如今又从天上跑出这一件大喜事来。”可见主仆无不为元春加封感到荣耀。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写元妃命宝玉各赋五言律一首,“宝钗悄悄笑道:“还不快作上去,只管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宝钗艳羡之情谥于言表。小说第六十二回写宝玉、宝琴生日,“探春笑道:‘大年初一日也不白过,大姐姐占了去,怨不得他福大,生日比别人就占先”。可见探春对此也是艳羡的。第六十三回中写“探春掣了一根签,注云:‘得此签者,必得贵婿……’众人笑道:‘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难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大喜,大喜。’”这足以反映出众人对王妃地位的崇拜。作为元妃的祖母──贾母,曾在元妃“归省”时,亲眼看见元妃“满眼垂泪”、“呜咽”、“哽咽”、“哭泣”、“泪如雨下”、“满眼又滚下泪来”,又亲自听到元妃声泪俱下的倾诉“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省宫闱时,贾母又亲自看见听见元妃含泪道:“父女弟兄,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亲近”。特别是元妃病危时,贾母眼见元妃“不能言语,只有悲泣之状,却少眼泪”,然而贾母临终前却还是说元妃“享尽了福死了。”可见贾母把元妃的孤苦凄惶当做了福份,对皇妃的地位至死仍“迷”。 从以上分析中,我们认为,不仅宁荣两府的主子们对选入宫中十分羡慕和崇拜,就是在两府被役使的众仆役对宫中的“才人赞善”之职、皇妃之地位也是顶礼膜拜的。那么元春,这个出身名门、自幼系贾母教养、受过严格的封建教育,以“贤孝才德”著称的封建仕女的楷模,在入宫前对“才人赞善”之职,特别是对“皇妃”的地位艳羡、渴望就丝毫不奇怪了。她无法摆脱封建等级观念、世俗正统意识的束缚,超越不了所属时代和阶级的局限。因而我们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入宫前,元春对皇妃的地位亦是想往的,即可谓“旁观者迷”了。 二 既然在封建社会对皇妃的地位,“旁观者迷”,那么“当事者”又如何呢?让我们看看作者对元春三次出场的绘声绘色而又催人泪下的叙述与描写,自然就清楚了。 请看小说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写元妃归省,“至贾母正室……贾妃满眼垂泪,方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半日,贾妃方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大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又逐次一一见过,又不免哭泣一番。”按理,出嫁的女子初次回娘家,见到亲人流泪是可以让人理解的,这是难舍的情感所致,流出的泪是喜泪,因为随之便是见到娘亲的喜笑颜开。可是贾妃同贾母、王夫人竟“呜咽对泣”了“半日”,这“半日”的哭泣不能说是喜泪吧?不是至腹伤痛,何以泣哭半日?特别是“贾妃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这哪里是安慰呢?这分明是对贾府当年送她入宫一举的委婉的怨谤,尤其是把皇宫指斥为“不得见人的去处”,这在客观上是对皇家的大胆诅咒与控诉。当然据此我们还不能说元春已认识到整个封建制度的腐朽本质,她之哭泣,之说出如此锋芒毕露的话语,这只是她见到亲人后感情的自然流露、怨愤的自然倾泄、内心的自然剖白,这是不可遏制的人性对神性的一次冲击。 那么,为什么别人渴求而不可得,而被晋封为贤德妃的元春却居然怨谤与诅咒呢?我们仍看此回,当写到贾政至帘外问安时,贾妃“含泪谓其父曰,‘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这就一语道破了她诅咒与控诉的原因之所在,即入宫后,再不能象常人那样聚天伦之乐,不得与家人团聚,虽然富贵荣华,却孤苦伶仃,寂寞凄凉,形同软禁,绝无自由。贾元春正值华年,虽为皇妃,然而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健全的理智、丰富的情感、强烈的欲望,她需要亲情、需要爱情、需要人情,然而她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却过着形同活尸的非人生活,还有什么生存的趣味可言?当作者写到“元妃问:‘宝玉为何不进见?’贾母乃启:‘无谕,外男不敢擅入。’元妃命快引进来。”这一个“快”字突出了元妃多么急切的亲情。接着宝玉“先行国礼毕,元妃命他进前,携手揽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为何元妃如此急切?为何一句话尚未说完,就泪如雨下?原来元春对宝玉自有一番不寻常的感情。仍是该回,作者曾交待“当日这贾妃未入宫时,自幼亦系贾母教养,后来添了宝玉,贾妃乃长娣,宝玉为弱弟,贾妃之心上念母年将迈,始得此弟,是以怜爱宝玉,与诸弟待之不同。且同随祖母,刻未暂离。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其名分虽系娣弟,其情状有如母子,自入宫后时时带信出来与父母……眷念切爱之心,刻未能忘。”元妃将宝玉“揽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确确实实“其情状有如母子。”故此元妃急切要见宝玉,见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元妃的这一表现,说明这次能归省见到亲人,特别是见到宝玉是非常高兴的,而这次归省后能否再次获得“恩准”归省,再次见到宝玉,元妃是不敢想的。因此她抱怨,她诅咒,她要抓住这短暂的归省时间,向亲人倾诉几句离情别绪,体验一点人情的甘美,享受一点世俗的欢乐,聊以自慰。当写到赐物由小太监一一发放,“众人谢恩已毕,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贾妃听了,不由的满眼又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紧紧的不忍释放。”这十分清楚地表明贾妃十分珍视此次归省,将这次归省当做她生存的最大乐趣。她“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紧紧的不忍释放”,不仅表露了她依依难舍的骨肉之情,也是对犚?家规矩的无声抗议。读者读到这里,心中亦会体味出一种类似生离死别的苦涩味道来。 再看小说第八十三回,写贾妃染恙,贾母等进宫探问,当贾妃看了贾政等职名时,“眼圈一红,止不住流下泪来,”“元妃含泪道:‘父女弟兄,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亲近。”这句话客观上是对皇家的再次控诉,对自己晋封皇妃这一显赫地位的明确否定。小说第九十五回,写元妃病危,贾母等“遵旨进宫,见元妃痰塞口诞,不能言语,见了贾母,只有悲泣之状,却少眼泪……少时,元妃目不能顾,渐渐脸色改变。”这里元妃的“只有悲泣之状,却少眼泪”事实上是对她二十年以泪洗面的宫廷生活的总结,直到她临终前眼泪几乎流干了,年仅四十三岁,终于含恨死去。她恨什么?只是恨被选入宫中吗?不仅仅是,这恨的内涵既丰富而又耐人寻味。 纵观作者这几番描写,足以证明元春经历二十年的宫廷生活终于认识到了“才人赞善”以至“皇妃”那可怕的孤独、窒息的寂寞。当然,还不止于此。小说第二十八回,写“袭人对宝玉道:‘昨儿贵妃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所谓打平安醮就是祈福消灾。紧接着小说第二十九回直接写道“享福人福深还祷福”。人们不禁要问,身为皇妃,万人皆仰的元春已占满了“福”字,还祈什么福、消什么灾呢?原来皇妃的福祸安危全由圣上喜怒哀乐所决定。二十年的宫廷生活使元春深深感受到“伴君如伴虎”。宫中的二十年亦是战战兢兢、心神不安的二十年,这是“旁观者”所无从知晓也无法理解的。因宫中的生活既可悲又可怕,决不象入宫前所想象的那么美好、荣耀。据此,我们就可以说,元春入宫后对自己地位的认识逐渐清醒了,即可谓“当事者清”了。这正象作者在第五回中所写的元春判词那样:“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蓬大梦归。”元春终于由入宫之前的“迷”,经历了二十年的宫廷生活的煎熬,辨明了是非而转为“清”了。这一清醒是她在不危及贾氏家族命运的前提下对封建纲常所作的小小突破,请看小说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写元妃归省,“茶已三献,贾妃降座,乐止。退入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至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俱跪止不迭。贾妃满眼垂泪,方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在这里,我们看不到皇妃省亲的威严和拘谨,看到的只是一幅充满世俗情调的悲欢离合图。元春“欲行家礼”是对皇规的公然无视,皇威被世俗淹没了,等级被亲情融化了,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人性、人情!再看第二十三回,“如今且说贾元春因在宫中自编大观园题咏之后,忽想起那大观园中景致,自己幸过之后,贾政必定敬谨封锁,不敢使人进去骚扰,岂不寥落。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娣妹,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却又想到宝玉自幼在娣妹众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进去,只怕他冷清了,一时不大畅快,未免贾母王夫人愁虑,须得也命他进园居住方妙。想毕,遂命太监夏守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人所共知,凡是圣上、皇妃幸过的地方均为神圣、庄严之所,须得“敬谨封锁”。元春让宝钗等进园居住已是突破封建禁条了,而命宝玉也进园居住,更是有背男女之大防了。 当然元春之清醒是极有限度的,她在归省时的悲愤发泄也仅仅出于对个人命运遭际的认识。她的出身,她所接受的教育,她的地位,她的社会环境决定了她不可能认识到她的悲剧是整个封建制度造成的,因此,她的不满、诅咒及控诉也仅仅限于她在归省时与亲人厮见的场面且极有分寸,因为她深知她的悲愤发泄是极其危险的,一旦传于圣上耳中便会招来横祸,贾氏家族就会遭致灭族之灾。因此,她在发泄时也能控制住自己,随时关上感情的“闸门”。如贾妃“谓其父曰:‘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贾政听了,深知此等话语十分危险,于是敬劝“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待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贾妃听了心领神会。作品接着写道:“贾妃亦嘱‘只以国事为重,暇时保养,切勿记念’等语。”当写到“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贾妃听了,不由的满眼又滚下泪来,”然而转瞬“却又勉强堆笑,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再四叮咛:‘不须挂念,好生自养。如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这两番违心的话语充分表明贾妃矛盾、复杂而苦涩的心情。作为一个女儿家,她在亲人面前情真意切,畅流泪水,无所顾忌;而作为一位皇妃,她又不能不顾及皇家体统,有所节制,不能一任自己感情的喷泄,因为那样就会招来灾难。小说第八十三回写元妃染恙,贾母等省宫闱,元妃看了贾赦贾政等人的职名,“眼圈儿一红,止不住流下泪来”“含泪道:‘父女弟兄,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亲近’。贾母等都忍着泪道:‘娘娘不用悲伤,家中已托着娘娘的福多了。’”元妃听了贾母的话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头,于是转话题问:“宝玉近来若何?”上述例举都表明元春既清醒地认识到皇妃的孤苦凄惶,亦清醒地认识到发泄内心凄苦的极端危险。因此,她的清醒是极有限度的,她的悲愤发泄亦是有节制的。 三 诚然,元春的清醒是初步的,但是由于她身居皇妃的特殊地位,因此她的有限度的清醒亦具有重大的思想意义。 首先,她的清醒告诉人们,宫中的才人赞善,既或是皇妃,非但不美满、不幸福,不荣耀,反而十分孤单、寂寞、悲苦。不能与亲人常聚享受天伦之乐,精神无所寄托:没有自由,更没有爱情,因此,元妃在归省的短瞬时间里竟哭泣五次之多。她公然指责“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她一语道破“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她含泪苦诉:“父母弟兄,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亲近”,而最后元妃病危“见了贾母,只有悲泣之状,却少眼泪”,连诉说的能力都没有了。可是事实上,她有多少话要说啊!二十年的悲苦、心酸、委屈和怨愤多么想向亲人倾诉。而这一切的一切又都在悲泣之中了。贾元春在小说中仅出现三次,而三次都是泪水不断,这便是万人羡慕、崇拜的皇妃,却实实在在过着以泪洗面的悲苦日子。 其次,元春的遭际告诉人们,那些设法争取选入宫中,以图获得圣上恩宠,享尽人间富贵荣华,并光宗耀祖的仕女们,只能落得和元春一样的悲惨结局。选入宫中就意味着断送青春,意味着灾难。同时也告诉人们,那些企图凭借选入宫中充任才人赞善之职为靠山,攀龙附凤,捞取政治资本,追求更大权益而为所欲为的人们只能事与愿违。元妃晋封为皇妃时,贾府着实过了一段“烈火烹油,鲜花著锦”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元春早逝,贾府的灾难立刻接踵而至,以至“哗啦啦似以大厦倾。”可见这皇妃的靠山是靠不住的。而元妃经历二十年皇宫生活终于辨明了是与非,敊?托梦给贾母,“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元妃死后,贾府主子并未退步抽身,结果是“宁国府骨肉病灾”,“锦衣军查抄宁国府”……皇妃的荫庇亦靠不住了。 第三,元春的悲愤控诉,矛头是直指皇家和圣上的,这就大大强化了这个形象的批判意义。她把庄严神圣的皇宫说成是“不得见人的去处,”把“富贵已极”的皇宫生活说成“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亲近,”正如朱眉叔先生在《红楼梦的背景与人物》中所说“这控诉是她入宫多年以来怨恨、愁苦凝聚成的心声;是她的千万隐衷的高度概括:是她无地声诉的感情的公开发泄。”作者如此大胆地借用元妃之口揭露皇家的丑恶,抨击皇家窒息人生、摧残人性的规矩,这在小说史上是空前未有的。尽管作者在第一回借用石头与空空道人的对话,声言小说“大旨谈情”,说明“上面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邪之语,亦非伤时骂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歌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之可比。”然而这不过是作者为避免文网罗织而不得不违心地编造的假话。元春浸染着血泪的控诉,使读者清楚地看到几千年来人们一向认为十分神圣的皇宫,只不过是人间地狱,所谓圣上不过是制造人间悲剧的凶残暴君。借此,作者有力地否定并抨击了吃人的封建制度。 综上,我们可以说,元春的从迷到醒具有振聋发聩的社会认识价值,她使我们看到了皇宫里深深包藏着的罪恶,看到了圣上庄严的假面后隐藏着的狰狞面目。贾元春,这个艺术形象具有独特的审美意义和批判力量的艺术典型,她的清醒深深地震撼了读者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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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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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论元春的迷与醒原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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