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在我家居住的四合院里,在邻家阿姨的房前户外,有一座拔地而起,横七竖八,又古藤缠绕的葡萄架子,传说它已经有一百多年的
历史了,并颇有点精灵古怪的异样神奇。夏日的夜晚,葡萄架下,绿叶成荫,翠幕铺地,月明堕清影,如同就是一个果实累累的天然空调屋一样。记得我小时候,那里是左邻右舍、大人和孩子们的避暑胜地,及消磨时光的好去处,如吸上一缕葡叶的淡淡香气,看一眼摇摇欲坠的绿珠玛瑙,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垂涎三尺,并露出一副贪婪的傻相了。
邻家阿姨不止拥有一个老字号的葡萄架,她还有一个名叫鹊儿的小女儿,长得是晶莹剔透,粉团可爱。鹊儿那年大约十二三岁,常穿一件印着小红碎花的布褂子,扎两条马尾巴的小辫子,她那两只圆圆的腮,真象是两粒珠玉般的玫瑰香,水灵灵的。鹊儿时常就在葡萄架下的绿
影子里,走来走去,蹦蹦跳跳,好像她患了多动症似的。春风不解少年心,我那时常常地踮起脚尖,抛书弃卷,由自家的玻璃窗户往外偷看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然后我就不停地想弄非非,坐立难安,垂涎欲滴了。
七夕那晚,我搬了一只木凳,坐在古藤下与鹊儿闲聊,
别院深深夏席凉,轻罗小扇扑流萤。后来,鹊儿一指夜空中的浩瀚繁星,笑问我鹊
桥会的具体位置,我当时想我非
哥白尼或伽里略,我怎晓得?于是便胡乱地指东说西,虚应故事罢了。谁知鹊儿听了,竟显露出一副深信不疑、及崇拜我的迷人表情,我一时忍俊不禁:看看,女人就是这么浅薄和无知,又好哄又好骗的,笨得是出奇的可爱。而实际上那晚的鹊儿,不过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美少女而已。
稍晚,邻家阿姨走来这边,她手捧着一只镶了金边的清瓷兰花水果盘,内装了一大串的攒攒簇簇的红提子,个个就如同是龙眼或乒乓球那么大,已经是芳鲜圆绽,轻明晶透了,还被细冰镇着,几片青青嫩嫩的叶子,若隐若现。
邻家阿姨忽问:鹊儿,小乔,你们听到了吗?
我问:听到什么?
邻家阿姨道:织女
牛郎的低声细语啊。
我道:我在和小鹊儿窃窃私语呢。
邻家阿姨面露不悦之色:庸俗。
天仙配的爱情故事,在我国流传甚广,家喻户晓,最早的文学作品见于《古诗十九首》。后代的文人雅士,也写过一些
赞美坚贞爱情的诗词佳句,但尤以北宋文人秦观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为恋情词中的最高水平。值得一提的是,
在古典名著《红楼梦》中,十二金钗之一的巧姐,出生在七月七日七巧节,但王凤姐说这是“日子不好”,于是请了二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为女儿取名巧哥儿。这个情节暗示了巧姐的最后归宿,是嫁给了刘姥姥的孙子板儿,月老牵红线,都从巧字来。
每年的2月14日,是西洋人的情人节,但以东方人的观点,14这个数字,显然不如16、18等来得吉利。十四或七七,无独有偶,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神秘的暗示和诡异。西方的罗密欧与朱莉叶,东方的梁山伯和祝英台,那一种海誓山盟,天荒地老,令人羡慕的生死恋情,全都是催人泪下,凄凄惨惨的悲剧结局。事实上,爱情的本身是十分脆弱和娇气的,它经不起世俗的磨难,及风风雨雨,就象是玫瑰花和巧克力一样,可以在瞬间凋谢和迅速融化掉,是一件平凡人、普通人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早年我的深深庭院和百年古藤,如今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它们被巨型城市的钢筋水泥所取代。因此,即便是牛女下界,携一双儿女,他们也一定寻不到回家的路径,迷途难返,只能望断孝感泪如雨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当年的红花少年小乔和美少女鹊儿,如今一个是读破万卷书的书生才子,一个是亭亭玉立的窈窕淑女,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看看,当年在那个高高的葡萄架下,他们没有白数一回天上的星星吧?那一棵古树老藤,还是牵了一条红丝线,当了一回月老吧?这也算是神来之笔,天作之合了吧?
文 /
哈姆莱特 2010 年 8 月 14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