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由林旭将一份亲笔密谕交给康有为,谕云:“朕今命汝督办官报,实有不得已之苦衷,非楮墨所能罄也。汝可迅速出外,不可延迟。汝一片忠爱热肠,朕所深悉。其爱惜身体,善自调摄,将来更效驰驱,共建大业,朕有厚望焉。”光绪皇帝在自身前途未卜之际,仍然关切康有为的安危,密诏情真意切,饱含关怀之意,寄托着皇帝对国家对康有为本人的殷殷厚望,不啻为血泪肺腑之言。康有为得见此诏,“跪诵痛哭激昂”。誓死要救皇帝,在游说袁世凯勤王不成后,光绪被囚瀛台,六君子喋血菜市口,运动失败。康有为终于怀着悲愤逃离北京,开始了漫长的流亡生涯。
当康有为逃离清廷的魔爪之后,流亡海外,便开始了长期一贯的保皇复辟活动。康有为以孤臣自居,“痛哭秦廷去,谁为救圣君”对自己未能辅助光绪完成大业,辜负圣恩感到愧疚。他决心“效申包胥之痛哭,普天泣血,遍地飞霜”,试图唤起各国对光绪和中国维新事业的同情。他先请英国派兵救助,“除我篡弑之贼,保我大皇帝圣躬,归我大皇帝权力”,未果。又转赴日本,向日本政府游说,强调中日休戚与共的关系,希望日本救援光绪。日本当局担心康有为影响对华外交,遂在清廷及地方实力派张之洞的压力下对康下了逐客令。康有为无奈之下,来到加拿大,受到当地华侨的热烈欢迎。他向华侨群众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高呼:愿中国自强!愿皇上复政!赢得加拿大华侨的热烈支持,他看到了海外华侨中蕴涵的巨大爱国热情和财力人力。遂成立“保救大清光绪皇帝会”,作为海外华侨救国保皇的政治组织。康有为宣称,要保国保种,必须变法,而变法非光绪复位不可,只要光绪复位,三年可以自立,十年可成大地最强之国。康有为的保皇计划虽屡屡受挫,但他的保皇思想、保皇决心却随着局势的变化而不断的坚定。海外的保皇会成立以后,康有为保皇之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炽热。
有论者认为光绪对康有为的“知遇之恩”为康氏保皇动因之“最表面的层次”,还有人认为康有为处处强调光绪皇帝只是一种政治姿态,将光绪作为自己政治活动的一面旗帜。笔者却以为,“知遇之恩”的意义之于康有为,决不能如此简单视之。反而,可以认为,“知遇之恩”四个字,是康有为以后的政治思想活动运行轨迹的重要推力。我们回头看史书,更多的看见的是平面的历史人物,人物是言论和行为的堆砌,绝少有人物“人化”的描述,然而,历史人物也和我们一样,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理性的一面,也有感性的一面。对传统的康有为、重感情的康有为来说,光绪皇帝不仅仅是一个政治符号,而是他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的信念支柱。维新时期的康有为,得到光绪的信任而产生强烈的知遇之感,决意一心报答,作出一番大事业,“以酬圣主”。而流亡之后,漂泊海外,康氏携“衣带诏”四处奔忙求援,前途未卜,居无定所,人身安全也时时受到来自清廷的威胁。念及受难瀛台的光绪,日益败坏的国事,愧疚痛惜之心在所难免,自己活动的悲壮感和使命感也大大加深。晚年他曾经回忆当时的心情:“每当向若望洋,睨惊涛之拍拍;残星落月,望北斗以依依。听胡笳之悲鸣,思汉月以日远,苏武之节旄啮之垂尽,班超之玉门生还无期。上哀圣主瀛台之幽囚,下痛亲友柴市之惨戮,内悲老母倚闾之不见,外忧生民乱世之多艰,未尝不肝随肺裂,心逐魂飞。”
所谓“诗言志”,流亡时期的康有为写下的诗篇,不但心忧国事,而且痛哭圣君,这里我们列举数句于下:
孤臣辜负传衣带,碧海青天夜夜心。
逋臣西望肠堪断,故国云飞有是非。
嗟余奉衣带,哭庭音哓哓。……哀我北首望,瀛台囚神尧。
这些诗句,处处抒发着他对光绪皇帝的怀念和他们之间“神圣”的君臣之谊。康有为认定自己是孤臣、逋臣,而将光绪抬高到上古尧舜一般的“神尧”。
六
作为封建士大夫家庭出身的康有为,虽然有深厚的西学功底,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一个士大夫气十足的中国人。他继承了传统士大夫精神的优秀传统:心忧天下,力图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以拯救万民于水火。但他有别与传统士大夫的最大特点在于他将目光投向了西方,已经超出了研习儒家经典,经世致用的狭隘范畴,他追求的是在中国建立一个资本主义制度的国家,这使得他的理想追求完全不同于传统士大夫,但信奉了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并不代表他已经脱胎换骨,相反,我们认为,他身上仍然流着传统士大夫的血液,传统的伦理道德、思维方式左右着他的一生。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政治家,他的政治方针、策略都应该自觉的为本阶级、本集团的最高利益服务,而决不应该掺杂个人感情因素。只有封建时代的政治才靠伦理说教、个人效忠来维持。康有为恰恰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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