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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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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规律,大凡乡里人多,孙乡长准在,若是乡里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孙乡长也许就不在。这天,院里的人挺多,二姨夫想今天是来对了。过了一会儿,有人出来在大门两侧贴标语,要迎接什么检查团。中午时分,五辆小轿车开进乡大院。二姨夫想,下来大官,孙乡长肯定不会躲了,再者,大官来,也是绝好的告状机会。于是,二姨夫牵着驴走进去。 孙乡长和领导握过手,一抬头,看见了二姨夫,嘴就张成了鸡蛋。办公室的刘秘书见状,忙上去挡了二姨夫。二姨夫叫,再挡,我就拦路喊冤。二姨夫的声音很高,孙乡长匆匆过来,冲二姨夫一笑,老马啊,你先等我一下好不好?二姨夫说好啊,我就在这儿等吧。孙乡长抓了二姨夫的手说,天热,别中了暑。回头吩咐刘秘书给二姨夫买一颗西瓜。刘秘书买回西瓜,让二姨夫跟他回屋吃,二姨夫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没吃过西瓜?刘秘书苦着脸说,你不吃,我肯定要挨训。二姨夫不忍看刘秘书那副样子,就随刘秘书到最后排的一间屋里。二姨夫一进屋,刘秘书就啪地上了锁。二姨夫急得直跳,我日你个娘,你给老子弄开,他想从窗户跳出去,可窗外上着铁护窗。二姨夫骂了一阵,疲沓下来。 半下午,孙乡长才露面。二姨夫说,你手底养了一帮匪。孙乡长笑嘻嘻地说,让你受惊了,老马!随后叫二姨夫去喝酒,孙乡长说,我知道你喜欢这一口。二姨夫说,你不解决北滩的问题,我就赖在乡里。孙乡长说,乡里有的是地方,只是你放心家里?二姨夫忽地想起尹歌,脸就紧了几紧。二姨夫说,你把黄文才撤了吧,撤了我就不告了。孙乡长说,这不由我啊,黄文才是你们大伙选上的。二姨夫叫,你到底管不管?孙乡长顿了一下说,忙完这一阵,我亲自去北滩查,怎样?二姨夫说,你说话算数就行。 二姨夫匆匆忙忙往回赶,一路上毛驴的屁股挨了不少鞭子。过去二姨夫不是这样,无论多晚,他从来不着急。他想,我这是怎么啦? 进屋后,二姨夫不见尹歌,就问女人。女人说黄文才叫她去吃饭了,二姨夫一听就火了,吼,你怎么不拦着?女人答,他是村长,我怎么拦?二姨夫转身出来,直扑黄文才家。二姨夫撞进门,尹歌正挑着一筷子黄花菜往嘴里送,见了二姨夫急眼的样子,筷子就停在半空。二姨夫冷笑,怕我管不起饭,还是我家的饭没这儿的好吃?尹歌强咽了一口说,嗨,你怎么啦?黄文才说,老马啊,你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你不能太霸道了。二姨夫凶凶地吼,这就是霸道了?还没揍你呢!黄文才忙堆出一脸笑,你告归告,咱俩不至于有仇啊。二姨夫骂句败家子,拉着尹歌就走。 坝上的夜晚总是凉嗖嗖的,尹歌缩了缩膀子,问,怎么回事?二姨夫不回答,尹歌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过了一会儿,二姨夫说,他想拉拢你。尹歌笑起来,他拉拢我做什么?二姨夫答,谁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 就在这时,一阵忧郁的二胡声传进尹歌耳中。它像雾、像烟,轻轻浮荡在空中;又像石子,扣击着尹歌的心鼓。尹歌痴住了,半晌才问,谁在拉二胡?二姨夫说瞎子。尹歌就想到瞎子阿丙,问二姨夫能不能带她去见见瞎子。二姨夫说,瞎子从不让人看他拉二胡的样子,你只能听。随后补充,他只在晚上拉,每天都拉。尹歌问,明天早晨见见他,怎样?二姨夫说没问题。 尹歌在夜幕中站了很久。 二姨夫一直陪她站着。 尹歌笔记 我急于想见这个民间艺人,几乎是急不可耐。一大早就把马掌喊起来,女房东眼里的敌意几乎要把我吃掉,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见瞎子,我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走近一扇神秘的门。马掌领我去的路上一再嘱咐,你可不能乱问啊,瞎子脾气不好。瞎子住在村北两间阴暗的土房内,我进去好大一会儿才看清了屋内的摆设。其实没什么摆设,只有两个土台子和几样吃饭的家什。倒是墙上挂了不少东西,二胡、板胡、笛子、古筝,看样子,瞎子是个多面手。瞎子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马掌介绍我和他是同行,瞎子才说,我不喜欢城里人。我没感到尴尬,反而越发好奇,问他怎么知道我是城里人,瞎子说闻味闻出来的,他闻不惯外来人的味。我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土黄色的脸,鱼网似的皱纹,一顶看不出颜色的帽子,一副冥思苦想的神态。我正考虑怎么开口求他唱几段,马掌悄悄扯了扯我。瞎子竟然明白我的心思,顿了顿说,你别开口,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他的话触动了我,我说,我不是冲你来的,是冲着让人魂断的二胡声来的,音乐没有界限。瞎子的脸抽了几抽,眼皮子微微一动,两滴浊泪从枯陷的槽内挤出。我从没见过瞎子哭,瞎子的哭很吃力,像从枯干的井里汲水,因此瞎子的哭也最真实,没有做作。我触动了瞎子内心的惨痛,有些不安,想说几句慰藉的话,马掌硬把我拉出来。我问瞎子的眼睛是怎么瞎的,马掌说是让人扎瞎的。我问为什么,马掌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别的就不再谈。我的耳边又响起忧郁的二胡声,那声音完全是从心底淌出来的。现在想来,那是瞎子无言的哭泣。我不愿探究那是一个什么故事,那份凄凉已使我无法平静。 下午,我终于听到了另一种坝上调子,一种由瞎子唱的坝上调子。瞎子坐在石碾上,击着一面自制的土鼓,声嘶力竭地唱着。瞎子并不看谁,可似乎万物都在他目内装着。他唱的是《报母恩》,一字一句如一钉一耙触动人心 : 小羊羔吃奶时双膝跪下 小乌鸦报恩一十八天 南烧香北拜佛是何用意 不尊父不孝母所为哪般 ...... 我忽有所动,待瞎子停下,我对他说,他完全可以灌成录音带去卖。没料这句话惹恼了他,他狠狠“瞪”着我说,胡说,你以为坝上人什么都卖? 4 瘸羊倌把拳头攥紧,又松开,攥紧,又松开,半天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动作。天神神,五万块钱呢,对于此时的瘸羊倌来说,无异是一个天文数字。瞅着哭肿双眼的翠花,瘸羊倌对黄老二的火气直往上窜。黄老二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瘸羊倌酱红色的脖子抻了几抻,呸地吐了一口。这是给黄老二一个信号。果然,黄老二慌慌地抬起头,扫了父亲一眼,又赶紧低下去。瘸羊倌骂,蔫球打垮的,你的凶样呢?黄老二只管将头往裤裆里沉。瘸羊倌骂,你他妈整个是个松包。黄老二低着头说,要不报案吧,我豁出去了。瘸羊倌一瞪眼,不讲信义,你脑袋是不想要了。站在一边的翠花不声不响地把一个包放在瘸羊倌面前。瘸羊倌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慢慢展开,是一堆零碎的票子。其实也就三百来块钱,是翠花偷偷挖药材赚的。这时,黄老二抬起头。看到桌上的钱,眼里旋起一团疑惑,他没想到翠花还攒私房钱。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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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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