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阴谋“三步曲”
洪秀全的算计,早在金田起义之前就已开始。
那时,洪秀全本来是去投靠冯云山,可他却利用冯云山入狱,起用了萧朝贵和杨秀清,用巫术将冯排挤。冯是君子,被人算计而不知。萧最早看透了洪,难免恶言恶语。金田起义时,洪又与杨秀清合作,将萧朝贵排挤,所以永安建制时,原来五王共和,改为皆受东王节制。
冯、萧二
王力战而死,看似偶然,实亦欲以死明志。
洪、杨合作从表面上看,杨飞扬跋扈,占尽上风,实则洪已阴结北王韦昌辉、翼
王石达开,握有绝对优势,却以忍辱蛊惑杨的野心,并煽动韦、石二人。韦与杨有私仇,一有天王指令,就下杀手,洪佯装不知,待韦杀够了人,就以石氏来号召,再将韦杀掉,看似平民愤,实则杀人灭口。
一个文不得、武不得的家伙,竟然一步步走向专制:
第一步,依靠杨、萧二人,不惜以巫术确认其教权的合法性。天国初期,教权由天父、天兄、天王三权分立,而以天王代理;政权乃五王共和,冯、杨、萧、韦、石都有自己一份实力,而洪没有,故政教分离。因此,洪地位虽高,而实力却有限,没有实力,哪来实权?
第二步,洪秀全欲从教权进入政权,便拉拢杨秀清,实施政教合一,先从教权内排除萧朝贵,使教权从三权分立,政权从五王共和,同归于二王分治。在二王分治的格局里,洪成了宗教领袖和国家元首,取得了名义上的最高领导权;而杨在教权上保留了代天父立言的身份,在政权上节制诸王。这就是为什么太平天国政权自有平山登基之后,还要有永安建制。平山登基,确立了三权分立和五王共和,而永安建制则以二王分治打破了这一格局。
平山登基以三权分立排挤了冯云山,永安建制以二王分治排挤了萧朝贵,此二人者,一为洪秀全老友,一为杨秀清老友,洪杨合谋排挤了老朋友。本来,二王分治,一掌教,一执政,也能共和。可政教合一后,权力交叉。洪执掌教权,杨却能代天父立言;杨执掌政权,却须奉洪为天王。两人分庭抗礼,而天王示弱,东王用强。东王不仅在政权上将天王挂起来,在教权上,还常以天父下凡占据上风,甚至以天父名义棍责天王。
谁要天王当年接受了天父下凡所赋予他的权力合法性呢?有一利,就有一弊,偷吃了一回天父的禁果,从此就要忍受天父的折磨。他好难过,却忍着。而动不动就拿天父来演戏的东王,其本来面目日渐暴露,此术久用必败,何况用来作恶!天王用弱,获得普遍同情;东王用强,日久却失人心。
翼王东征,安定了东南半壁,东王伸手来要最高权力——逼天王封他万岁。连名义都要拿走,二王分治已走到尽头,该出手时就出手!东王一味用强,却不知天王早已安排妥当。东王自以为握有军政大权,可西征以后,兵权都归了翼王,有了翼王声援,谁敢向天王下手?
石达开与冯云山相知。当年,石率自家宗族起义,立马投奔冯去,有实力,且多智,少年英雄,风云际会,给太平天国运动带来青春气息。但他一味打仗,不问政治,对天父下凡之类的鬼把戏从不感兴趣,却认定冯、洪一体,冯不在了,就跟洪走。天京事变,他也有预谋。可天王知道,让翼王去诛杀东王,他肯定下不了手。他讲义气,是性情中人,不喜欢这样的阴谋。可天王有了保护者还不够,他还需要杀手,于是天王跟北王结盟。
韦昌辉动手了!原以为,杀个把人是小手术,没想到是恶性肿瘤,一刀下去,癌细胞就扩散了。跟着,一刀接一刀,越杀越收不住了。
洪与韦、石单线联系,他既没有制止韦的杀戮,又在没通知韦的情况下,让石回来安定大局。韦、石相疑,杀戮蔓延至石的家室。于是,天国将士无不以为韦氏罪大恶极,人人皆欲杀之。
翼王举兵,而天王诛之,韦氏死不瞑目矣。天王躲在深宫里,可怜似汉献帝,韦氏替他开了劫。天王以数万天国将士做劫材,以打劫自娱。他一开劫,就找到了做王的感觉,因此,他要把打劫进行到底,打出一个真“秀全”来——“禾乃人王”——我才是真命天子。他以韦杀杨,以石诛韦,三下五除二,原来五个王,如今只剩下翼王了。是与翼王分治,还是由他专制?当然要专制,翼王成了绊脚石。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到了这一天,他要扬眉吐气做真王了,可偏偏还留着翼王这么根刺。他决定,不管这根刺有多粗,有多硬,都要拔掉。
石达开当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与洪合作,要么等死,要么取而代之。他既不想等死,也不想取而代之。怎么办?唯一的办法——走!
洪秀全的“政治死穴”被点中
1850年,英国人在上海创办《华北捷报》。该报又名《华北先驱报》,或《先锋报》,是一份供外国侨民阅览的英文周刊,一直关注太平天国运动,曾多次报道翼王石达开的消息,
称赞石达开的安庆改制,使人们在新统治下各务本业;赞他对所统属的人民尽情抚慰,同时深得部下兵将的爱戴。
此报还报道了传教士谒见忠王李秀成的经过和观感。在与李秀成的交谈中,传教士提起曾在上海和香港两地,保护过干王洪仁玕,还特意提到天王的老朋友罗孝全,告诉李秀成,罗孝全还在华南,然后请求与天国政权开展贸易。
后来,罗孝全来到天京拜谒他当年的弟子洪秀全,留在天京一段时间不久就逃走了。逃出后,还是在这张报纸上,他椎心泣血控诉天王,指出对这里的传教事业感到绝望,对这场运动也已绝望。
曾国藩从衡阳出师时,发布《讨粤匪檄》。斥“粤匪”无庙不焚,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籍扫地荡尽,乃名教之奇变,为鬼神所共愤。他一语破的,点到了洪秀全的政治死穴。他以“名教”旗帜,动员士林;以“鬼神”二字,发动百姓。
而洪秀全既要冲破“名教”,又要打倒“鬼神”,可想而知,他怎能继续政治动员?他还有一块“上帝”的牌子,那是他的政治资本,可传教士偏偏揭穿了这个冒牌的“上帝”。而否定他最坚决的,又偏偏是他当年的宗教导师。
曾氏《讨粤匪檄》一出,士林便捐银助饷,风起云涌,跟他去卫道。罗孝全的公开信一出,更是釜底抽薪,连上帝这把火也要熄灭了。连罗也闹翻了,洪秀全只有破罐子破摔——天国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