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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上的生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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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真正该树典立尊是那些鲜有留下姓名的石头艺术家。看见的,可以想见的石头匠人头上的映着小太阳的汗珠,该是那深沉博大的民族之灵的大树的太阳果,而匠人手上可目睹或可想知的老茧,毫无疑问,那才是一个民族的魂! 在不断走进回忆而又从回忆中拨出来的过程中,由不得不去对一个人叩问:昙曜高僧。称颂和推崇昙曜可以有种种言说,比如他站在武周山峰巅向世人说法,比如他洞察和胸有成竹地把握住了王权思想的走向和脉线,再比如他面临的沉痼和意识的积弊太多时,心存的爱悲怨恨又太少?如果抛开昙曜五窟去谈论他的取悦王权思想也许是—种罪过——在没有进入他的世界之前谈论他的经历只会使昙曜变的面目全非。他留下了一些独到的思维所形成的语言,更准确地说,是一些思想的精到让我们长久地惊讶。 佛教东传,首先进入汉地佛文化圈的是一批从西域而来的高僧。不过,十二分有趣的是,他们一来就和王权搅在一起。“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所以,西方哲人梅叶曾说:“宗教与政治的关系,就像两个小偷互相庇护和支持。”话说的有点刻薄了,但互为利用的因素则是肯定的。尽管北魏太武帝与佛发生了一场大的抵牾,甚至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但是彼此又找到了容忍的合适的距离。而拓跋睿在经历了其父白痴一样的灭佛事件后,心中就多了一份洞察一切的超人睿智。这时候昙曜出现了。 据说那是一个太阳如炬的正午。昙曜脚穿芒鞋从中土而来。这时的文成帝正从神仙武周山朝拜归来。这是先祖拓跋部落认定了的一块湿润如玉的地方。群峰连绵,碧水苍苍。历年战乱苦难无望的生命重压让鲜卑拓跋部落视武周山为精神世界里的灯塔。偶然与文成帝的车队相遇,不料昙曜破旧的袈裟被文成帝的头马咬住不放。“马识善人”,蕴身的人与作为识神的马被完美地合二为一,文成帝心中大放光明。那一时刻,“缘”不可遏制地蠕动起来,而此刻文成帝更是真切地听到了武周山天籁般的呻吟和呼唤。 我在怀想先行宗师们远去的身影和那份遥远的对理想本质的认定同时,我猜想昙曜身上一定有一种不同于一般僧人的气质。他的朴实里有几分坚韧,几分狡黠,远观中的山河岁月有他生命的另一番景致。武烈河水滔滔,逝者如斯,仅有的渴望与崇慕,让昙曜静心地面对大地的纸张时延生出隽永的创意。当文成帝降旨明谕营造云冈五窟为北魏五祖时,昙曜在述说中表现了一种对王权思想的攀援:“皇上圣明,佛出人间,像由人造,神格也就是人格。工匠从普通人身上得到的是‘人性’,从神佛菩萨那里得到的是‘神性’,人、神集帝王于一体,‘皇上即如来’。”文成帝大悦。这就是昙曜生活在俗世习惯见解中的风度。因为他知道一切生活和一切艺术都具有纯洁的性质,同时更具有被生活染指的气息。世间天生有物,本来就是给众人备饭碗的,连农民都知道种地要懂土性和墒情,何况是一个中土高僧。以拙为巧,是昙曜的大智慧。而我在观赏昙曜五窟时,我居然找不出北魏五祖的丝缕影像。鲜卑拓跋氏总该有些特别的,比如颧骨、鼻子或眼睛什么的,基本要素的搭配总该有些不同寻常。但我领略不到鲜卑拓跋氏的神韵,佛头如盘、佛足盈尺,跣足盘膝打坐,详和、柔美、光洁而温醇,没有马背上民族被戈壁上的毒日头和大风长期侵蚀的面容。他们是被昙曜放置在平常和幸福之间的人,是一个属于释迦族的,名叫悉达多、姓乔达摩的人,他们是释迦牟尼如来或别的什么如来,但肯定不是鲜卑拓跋如来。一个曾经活着,有着很高心智的僧人的影子就这样显现出来。而观者,诸如我之类的观者,只能站在他的身后进行评说,而评说中未免就隐含了一些小家气量,把昙曜说成一个十足的――马屁精。 远在西方雕塑之父米开朗琪罗没有诞生之前,昙曜五窟的生命便活在这云冈统砂岩上,便活在这有血有肉的石头里了。石窟雕成时,骨瘦如柴的幸存者们,在昙曜的带领下,匍伏在武烈河北岸,膜拜被他们的手塑造出来的佛。夏日天气无与伦比的光亮,仿佛是直抵石头匠人生命底层那一缕智慧之光,在获得宗教般的灵魂深处的妥贴和宁静后,一任泪流满面。 试问,除了宗教信仰和王权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其它力量可以动员、号召人们构筑这些中世纪最宏伟、最壮丽的石窟雕塑群吗?云冈石窟所溢出的人间哲思是不朽的。 石头,大地上丰厚的纸张,一个民族用它铸造的艺术,比它用诗歌、绘画、舞蹈和音乐语言加在一起还要说得多,说得深刻。我想,历史上不曾有过雕刻的民族是浅薄的,是瘦弱的,而且一定也是浮躁的。云冈,51000多尊佛像,我仿佛听到他们齐声吟诵《华严经》,仿佛看到他们在眉飞色舞地叙述一个佛本生的故事,仿佛听到他们用排箫、琵琶、长笛奏出美妙的佛音,幽深奇曲,像春天的共园一样绚丽多姿的佛国世界――理想王国。只要能沐浴在它的阳光中,哪怕做一片菩提树上的叶子,也是美妙幸福的呀。气韵饱满的云冈啊,一千多年过去了,它在远去的喧嚣中,平静地接受着风化、水蚀、盗掠,斑斑灵幻,有着梵意禅思的宁静,有着静寂之上又超拔于静寂之上的高蹈浅吟。 石头,致密而坚硬的岩石圈,它构成了作为陆地上的稳定的台地。上苍用它来撰写地球的历史,人类用它撰写自己的历史。云冈,一个伟大民族的一种伟大精神,“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如凝固的旋律,感天动地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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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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