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心,联额是:麻五嫁女。 男方来了四个人,俩姐和一个嫂。 也就是五头毛驴。新生骑了小黑驴款款从田塍上走去,有蝉在窑垴一棵老榆树上歇着,知道知道知道地叫着,五头驴像山谷里浮起的一团紫气,伴了花鞭爆响沿山脊扭扭歪歪地远去。 王引兰望着远处眼泪滴到了衣服的前襟上,心一下子空了,站在燥闷的空气中干咳了两下,用手拢了拢了头发走回了老窑。
牛鞭吊在阳光下翻晒,粗糙的山石完全撕裂了它,有纷纷落下的皮屑荡起来闪着光斑分化而去。王引兰仰起头嗅着它,嗅着一个春天的梦。太阳刚刚坠入山脊,远处的岭头上,无数黑暗的点子跳荡起来,又轻又软,有风瑟瑟吹来把这些点子连成一张大网,这时天光就在这张大网的作用下暗了下来。王引兰听到有羊羔的叫声传来。撩开帘走出去,看到铁孩怀里抱着一只羊羔。王引兰问:“有病了?”铁孩说:“要死了,我答应过要给你搞一张羔皮,现在它要死了,羔皮正好能给你暖腰。”王引兰给铁孩取出凳子来要他坐到院子里。 天光下晃荡的鞭子划过铁孩的头,铁孩放下羊羔站起身拽下它。 王引兰突然心血来潮地说:“从没有近处看你甩鞭,甩几下我想看看。” 铁孩诧异地握着鞭说:“有什么好看的。” 王引兰说:“山下望你看你很张扬。” 铁孩说:“那是远望,近看我就是一个山汉。” 铁孩走到院边,往手心唾了一口唾沫捏紧鞭杆在头顶划出一个圆弧,鞭声落下去时僵硬而萎缩毫无弹性,连着远方的山脉,显得那么干,啪,啪啪,啪啪——光秃秃的鞭声在老窑上空飘浮着,一点也没有穿透天空的力度。 王引兰说:“这鞭声怎么就贴着地走了?” 铁孩说:“鞭声是要山谷的应娃娃来衬托的,是山谷的应娃娃让你的耳朵里灌满了鞭声。” 没有鞭声的罩蔽,王引兰突然觉得一切都空了,扑面兜头而来的就在自己的眼皮下跳动,眼睛耳朵被撑大了也感不到鞭声的肿胀。王引兰抬起头除了天光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她的思想是伸向天空了的,但是,天空里什么也没有。 王引兰说:“干巴巴的。” 铁孩说:“干巴巴的。” 王引兰说:“真是过得快呀,有些事情还没有明白什么就什么也不能够明白了。”黑暗中有生灵在动作,轻手轻爪的。她变换了一个姿势,用手轻轻倒了倒有些酸麻的腿,王引兰说:“铁孩,拿过旱烟来我也抽两口。”铁孩站起身递过捏好的烟袋锅子。王引兰呛得咳嗽了起来,“太呛。”铁孩说:“要不要我给你捣一捣背?”王引兰说:“不用,呛一呛也好,也好。” 铁孩觉得有某种陌生的燥热在身体的某个角落升腾,仿佛要把他生命的原汁浮突地挺起来,弄得他很是难过。铁孩接过烟锅子说:“我还是想给你捣一捣。”王引兰抬起头,看到灯光下铁孩那两只雾浊的眼睛盯着自己发亮。 一股腥膻扑鼻而来,铁孩木木站着,短粗的手烧着烟锅子,人像是有了分量似的看着王引兰脖子梗梗的。 铁孩说:“说过等新生出嫁了说那事的,我现在就说了?” 王引兰说:“我想了,还是不要说,等李三有烧了三年纸我答应你。” 铁孩说:“等不得,不是没有等麻五三年你就嫁了?” 王引兰说:“不一样。” 铁孩说:“什么不是人办,就怕是人等它不等。” 王引兰说:“你等它就等,该成的瓜不开谎花,等我把心放平了,给了你也就把心给了。” 铁孩说:“非要我脸皮厚一回?” 铁孩嘴上咬着烟袋,嘴角翘起眼睛望着王引兰。王引兰感觉自己的心在微妙曲折地跳动。 铁孩扑上去一把拽仰了王引兰,把嘴对了上去。王引兰挣扎着扭动着身体,渐挣扎渐柔软,觉得自己被什么框住了,是厚腻的羊膻味,汁液般地沉淀下来,觉得自己的舌头被吸吃了,羊膻味就更加刺鼻,令人作呕,可又奇异地使她兴奋。 铁孩说:“从看到第一眼起你就牵了我,牵了我的魂,我就把持不住了。麻五从城市里带你回来以前,告诉我要是你早破了身子他耍了就给我,后来他不让我挑逗甚至不让我和你说话。”王引兰推开铁孩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吃惊地望着说:“铁孩,不要乱说。”铁孩说:“没有乱说,是麻五骗了我。听到你和麻五宿我就躁,跑到羊窑和羊好,不怕笑话,我把你当羊了。”王引兰推着铁孩说:“不要瞎说。”铁孩说:“没有瞎说,我就等这一天,你看什么,快来啊。”王引兰突然觉得铁孩的背后有一张脸晃了一下,像是麻五。王引兰说:“铁孩你的背上有麻五的脸。”铁孩惊叫了一声:“在哪?”然后骂了起来,“麻五你个龟孙王八蛋,你坏我好事。”王引兰定定看着铁孩,觉得铁孩的手在抖并连带着身子也抖了起来。山野的风打着旋扑进院子来,她的心里绝望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打碎了她的梦,她看到有一颗流星划下来,划出很好看的弧。 没有实现了自己想法的铁孩有点暴怒,俯身将那只将死的羊羔撂倒,用左手摁住它的脑袋,然后掏出一把刀,毫不费力地一刀捅了进去。羊羔就像撕碎的棉花一样的抖了起来,温婉的眼睛亮亮地看着持刀人,血水像芙蓉花盛开。铁孩点燃一锅烟,拿刀又往里刺了刺,冰凉的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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