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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词话全赏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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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境界有大小，然不以是而分高下。“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①，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②。“宝帘闲挂小银钩”③，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④也。
注解：①杜甫《水槛遣心》二首之一
去郭轩楹敞，无村眺望赊。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
②杜甫《后出塞》五首之二，见第45条注。
③秦观《浣溪沙》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④秦观《踏沙行》，见第33条注。
今译：境界有大小之分，但是不能据此来区分它的高下。“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怎能认为不如“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的意境呢？“宝帘闲挂小银钩”怎能认为不如“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境界呢？
赏析：优美和壮美，只是审美的不同取向而已，在它们之间不应该存在价值判断。个人好恶是无法避免的，然而就美的本质来说，它们应该具有超越性的平等。
50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此条原稿删去）
今译：以前的人评论诗词，有写景之语和抒情之语的分别。然而他们不知道一切写景之语，其实都是抒情之语。
赏析：文学作品所关注的始终是人本身，即使是写景之作，也不能抹去景物背后那双情感的眼睛，“一切景语皆情语”确为的论也。
51“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孔子讥之①。故知孔门而用词，则牛峤②之“甘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③等作，必不在见删之数。（此条原稿已删去）
注解：①《论语•子罕》中记载：“‘唐棣之花，偏其反尔，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此句为逸诗。
②牛峤，生卒年不详，字松卿，一字延峰，临州狄道（今甘肃临洮）人。唐宰相牛僧孺之孙。王建建蜀称帝，拜给事中，故又称为“牛给事”。其人博学善文，以歌诗著名。
③牛峤《菩萨蛮》
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寒笑惊。 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今译：“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孔子曾对此加以讥讽。由此可见，即使是孔子尚且引用诗句来发表自己的观点。那么牛峤的“甘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等词作，应该不属于被删除之列。
赏析：牛峤此词，极为直率冶艳。词中的女主人公竟然亲口说出此等“非礼”之语，完全不顾贞操礼教，使得卫道之士攻之不遗余力。然而我们应该看到，不管作者的创作态度和价值取向是什么，这首词都生动活泼的表现了民间女子对爱情的大胆追求，这种真诚炽烈的情感在后来理学盛行的时代几乎绝迹。这首词虽然是文人所作，却有着稚拙淳朴、奔放不羁的民歌风味，即使仍脱不了香艳之气，也还是为崇尚典雅的文学殿堂带来一缕清新粗犷之风，其积极意义自是不可抹杀。
52词家多以景寓情。其专作情语而绝妙者，如牛峤之“甘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顾夐①之“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②欧阳修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③美成之“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④此等词古今曾不多见，余《乙稿》⑤中颇于此方面有开拓之功。
注解：①顾夐，生卒年不详。曾仕前蜀，后又为后蜀太尉，故又称“顾太尉”。 顾夐性诙谐，善小词，词风与温庭筠相近。
②顾夐《诉衷情》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③欧阳修当为柳永，见第2条注。
④周邦彦《庆宫春》
云接平冈，山围寒野，路回渐转孤城。衰柳啼鸦，惊风驱雁，动人一片秋声。倦途休驾，淡烟里，微茫见星。尘埃憔悴，生怕黄昏，离思牵萦。 华堂旧日逢迎。花艳参差，香雾飘零。弦管当头，偏怜娇凤。夜深簧暖笙清。眼波传意，恨密约、匆匆未成。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
⑤指王国维的《人间词乙稿》。
词牌解：《诉衷情》，本调为温庭筠所创。取《离骚》中“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而曰“诉衷情”。五代词人多用于写相思之情。又名《桃花水》、《一丝风》等。
《庆宫春》，又名《庆春宫》。
今译：作词的人，经常在写景中寄托感情。其中也有直接写情的好词，比如牛峤的“甘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顾夐的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欧阳修（应为柳永）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周邦彦的“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好词。我在《人间词乙稿》中对这些词倍加留意，对于传统的词学来说，这可以说是创新之举。
赏析：以上所举之词，历来被认为露骨冶艳，难登大雅之堂。王国维对其如此垂青，可见他对写真情的重视。
53梅圣俞①《苏幕遮》词：“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②兴化刘氏③谓：少游一生似专学此种。余谓冯正中《玉楼春》词：“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④少游一生似专学此种。
注解：①梅圣俞，梅尧臣（1002—1060），字圣俞，宣州宣城（今安徽宣城）人。因宣城古称宛陵，故世称宛陵先生。梅尧臣专力于诗歌，其诗开宋诗风气之先。
②梅尧臣《苏幕遮》草
露堤平，烟墅杳。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独有庾郎年最少。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接长亭，迷远道。堪怨王孙，不记归期早。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③兴化刘氏，刘熙载（1813—1881），字融斋，江苏兴化人。清末学者。
④冯延巳《玉楼春》
雪云乍变春云簇，渐觉年华堪纵目。北枝梅蕊犯寒开，南蒲波纹如酒绿。 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
今译：梅尧臣的《苏幕遮》词中云：“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刘熙载说：秦观一生好象专门学习这种意境。我认为冯延巳的《玉楼春》词：“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这才是秦观一生用力所在。
赏析：同是伤春之作，梅词写得意境开阔，颇有唐诗余韵，冯词则显得意境幽婉深沉，秦观之词长于抒写离愁别恨，意境婉约，情调悲苦，以此而言，秦观之词更像承冯词而来，王国维独具慧眼，得之寰中矣。
54人知和靖①《点绛唇》②、圣俞《苏幕遮》、永叔《少年游》③三阕为咏春草绝调。不知先有正中“细雨湿流光”④五字，皆能写春草之魂者也。
注解：①和靖，林逋（967—1028），字君复，钱塘（今浙江杭州）人。早岁浪游江湖，后隐居于杭州孤山。不娶不仕，种梅养鹤，号称“梅妻鹤子”。卒谥和靖先生。为宋初隐逸诗人的代表。
②林逋《点绛唇》草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愁，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③欧阳修《少年游》
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与离魂。那堪疏雨滴黄昏，更特地忆王孙。
④冯延巳《南乡子》
细雨湿流光，[1] [2] [3]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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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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