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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词话全赏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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讼也。
42人能于诗词中不为美刺投赠怀古咏史之篇，不使隶事之句，不用装饰之字，则于此道已过半矣。
今译：如果写诗填词时能够不写美刺、投赠、怀古、咏史等题材，不使用典故，不堆砌辞藻，那么对作诗之道的理解就过半了。
赏析：文学的美是自然的美，是超越功利的美。惟其有真情实感，方能接近文学美的本质；惟其有真情实感，方不拘执于琐屑雕琢；惟其有真情实感，方能使文学与时俱进。文学并非为自己存在，对文学的不忠诚，将使我们的灵魂无处栖息。
43以《长恨歌》之壮采，而所隶之事，只“小玉”、“双成”四字①，才有余也。梅村②歌行，则非隶事不可。白、吴优劣，即于此见。不独作诗为然，填词家亦不可不知也。
注解：①白居易《长恨歌》有“转教小玉报双成”句。“小玉”，白居易曾在《霓裳羽衣舞歌》诗中自注为吴王夫差女，晋人干宝《搜神记》中记载：夫差小女紫玉，爱慕韩重，不得成婚，气结而死。韩重游学归来，于其墓哀吊。玉现形，赠之明珠，并作歌。韩重欲抱之，玉如烟而没。后代比喻少女去世遂有“紫玉成烟”之语。“双成”，董双成，传说中西王母的侍女。《汉武帝内传》中记载：双成炼丹宅中，丹成得道，自吹玉萧，驾鹤飞升。这里用“小玉”、“双成”来指代太真（杨贵妃）侍女。
②梅村，吴伟业（1609—1671），字骏公，号梅村，江苏太仓人。崇祯进士，明亡后被迫仕清，其以遗民身份转仕新朝的经历成为他人生的最大悲剧，他因此而遭世讥贬，终生抱愧，举世无亲，诗歌成为他的寄托，感慨兴亡和悲叹失节是他吟咏的主要内容。他的七言歌行体诗极为著名，被号为“梅村体”。他的名作《圆圆曲》、《永和宫词》中用典很多，后人以堆砌病之。
今译：白居易的《长恨歌》气势悲壮，文采飞扬，而其中引用典故的地方，只有“小玉双成”四个字，这说明其文才之富。而吴伟业的歌行，似乎没有典故就无法成文。白、吴的优劣，可以由此看出。这一点不仅作诗时需要注意，填词的人也应当引以为戒。
赏析：世易事变，风尚不同。古人用典力求无痕迹，用典之处必为精妙语。如李商隐《隋宫》诗中“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隶事妥帖自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辛弃疾在《贺新郎》词中甚至说到“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直接化用《论语》中的散句为词，令人拍案称绝。这一方面是因为前代大家才富辞壮，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他们不以用典为能，而是以抒发为本，其作品真气完足，是以力能驾御。而后人则以用典为矜奇炫博之具，追求形式上的古雅，却一任内容疲敝薄弱，所成之文直可以史料目之，文学的意味丧失殆尽。然而后人喜欢使用典故的情况亦属情有可原，诗和词这两种文学形式，历经千百余年，已经走过了最辉煌的时代，它们留给后人创新开拓的空间已经很小，后人在极度丰厚的遗产上反而举步维坚，将精力集中在对典故的罗列裁剪上，亦属无奈之举。王国维说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其语确矣，衰落如同兴盛一样是不可勉强的。又，王国维此段意在说明文学当以抒写为主，不当以堆砌为能。其对吴伟业的看法其实别有论断，他的《致豹轩先生函》中说：“盖白傅能不使事，梅村则专以使事为工。然梅村自有雄气骏骨，遇白描处尤有深味。”
44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
今译：词这种文学体裁，是窈窕优美的。它虽然能够表达诗难以表达的情感，却不能取替诗的表达。诗的意境宽阔，词的韵味悠长。
赏析：词乃长短句，句法参差，音节流丽，这种体裁比诗更为轻灵，富有弹性，适宜于表达婉转曲折的情感。诗则整齐厚重，句法简约，适宜于表达疏广典雅的意境。
45“明月照积雪”①、“大江流日夜”②、“澄江静如练”③、“山气日夕佳”④、“落日照大旗”、“中天悬明月”⑤、“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⑥，此等境界，可谓千古壮语。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⑦塞上之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⑧，《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⑨差近之。
注解：①谢灵运《岁暮》
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②谢朓《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
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徒念关山近，终知反路长。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引领见京室，宫雉正相望。金波丽鳷鹊，玉绳低建章。驱车鼎门外，思见昭丘阳。驰晖不可接，何况隔两乡？风云有鸟路，江汉限无梁，常恐鹰隼击，时菊委严霜。寄言罻罗者，寥廓已高翔。
③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
灞涘望长安，河阳视京县。白日丽飞甍，参差皆可见。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去矣方滞淫，怀哉罢欢宴。佳期怅何许，泪下如流霰。有情知望乡，谁能鬒不变。
④陶潜《饮酒》二十首之五，见第33条注。
⑤杜甫《后出塞》五首之二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⑥王维《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吏，都护在燕然。
⑦纳兰容若，纳兰性德（1654—1685），原名成德，因避讳改名性德，字容若，满洲正黄旗人，太傅明珠的长子。康熙进士，官至一等侍卫，深受宠信。纳兰性德自幼聪敏，文武双全，为人任侠使气。其扈跸之时，雕弓书卷，错杂左右，日则狩猎，夜必读书。吴江文士吴兆骞因丁酉科场案遣戍黑龙江宁古塔，性德闻其才名，赎而还之。坎坷失职之士，走京师，生馆死殡，皆仰性德供给。其词真挚自然，婉丽清新，善用白描，不事雕琢，运笔如行云流水，抒情如水银泻地。有“国初第一词人”之称。又与曹贞吉、顾贞观合称“京华三绝”。
⑧纳兰性德《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⑨纳兰性德《如梦令》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词牌解：《长相思》，古怨思二十五曲之一，本古诗“上言长相思，下言父别离”、“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致缠绵之意。唐时有教坊曲。又名《吴山青》、《相思令》、《双红豆》等。
《如梦令》，后唐庄宗李存勖自度曲，其词云：“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忆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日落花烟重。”乐府遂取“如梦”二字名曲。又，一说后唐庄宗修内苑，掘得断碑，上载此词，庄宗令乐工入律歌之，名为“忆仙姿”。后苏轼填词，嫌此名不雅，更为“如梦令”。又名《不见》、《如意令》等。
今译：“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澄江静如练”、“山气日夕佳”、“落日照大旗”、“中天悬明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些诗句中的境界，可以说是千古壮语。要从求词中寻找这样的境界，只有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差不多接近。
赏析：晋人风度、唐人气骨在这几句诗中表露无遗。其疏朗壮阔的意境，充满张力的内涵，以纳兰当之则偏弱，以苏辛当之则偏强，可谓千古绝唱矣。
46言气质，言格律（三字原稿删去）、言神韵，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气质、格律、神韵，末也。有境界而三者随之矣。
今译：追求气质、追求格律、追求神韵，都不如追求境界。境界是本，气质、格律、神韵是末。有境界自然也会有气质、有格律、有神韵。
赏析：我们无法对境界（或者说“意境”）这个美学范畴作出明确的界定，在这段话中境界以一种本源的形式出现，它可以生发出气质、神韵（或者还有格律、格调）等范畴；同时它又具有终极的整体性，它包含了气质、神韵，似乎成为美的最高要求和最终目标。于是，美从境界出发，最终又回到了境界，这其中是否有一个过程或者这个过程是怎样的，我们都无法知道。境界似乎只允许我们作静止的界定和微观的分析，但是它所要求的却又是一种不可分割的浑融的整体效果。所以我们要对境界这个范畴作出规定性的描述只能是徒劳的。通过境界在具体分析中的运用，也许我们可以把握它的一些特点：真实、自然、有深挚的感情、有深刻的体悟、有深远的想象、有深厚的内涵。归纳起来，便是真、深二字。然而这种理解显然是不够确切的，也许我们可以在下文中寻找到更多的信息。
47“红杏枝头春意闹”①，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②，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注解：①《玉楼春》春景 宋•宋祁
东城渐觉风光好，毂皱波纹迎客棹。绿扬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②《天仙子》时为嘉禾小倅，以病眠不赴府会 宋•张先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词牌解：《玉楼春》，名取自顾夐词“月照玉楼春漏促”、“柳映玉楼春日晚”和欧阳炯词“春早玉楼烟雨夜”。又名《惜花容》、《西湖曲》等。
《天仙子》，本名《万斯年》，唐教坊曲，乃李德裕所进。属龟兹部舞曲。因皇甫松词有“懊恼天仙应有似”句，取以为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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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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