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零落,盗贼横行,一派颓废之气。再加上朝廷那烦不胜烦的苛捐杂税,州民犹若水火之中,不见些许生机。原本有四万余户的道州,经过安史之乱与周边贼寇的侵扰,到广德二年(764年)已不足四千户。见到此情此景,元结在他到任后的第一份《谢上表》中含着泪写道:
“耆老见臣,俯伏而泣;官吏见臣,以无菜色;城池井邑,但生荒草。登高极望:不见人烟。岭南数州,与臣接近。馀寇蚁聚,尚未归降。”
形势之严峻,可以想见。元结上任后立即推行他的政治措施,招抚流亡,赈给灾民,安抚贫弱,恢复耕种,以“冀望秋后,少可全活”。但令其气愤的是,朝廷官吏不但不去安抚百姓,反而接二连三地催逼粮饷,五十天内就收到限期催缴的各种赋税官文多达二百余封,这岂不是在逼良为娼,与盗为谋?作为儒家仕子的元结,以文人的良知和仕子的道义,愤而且慨,万般愁苦之中,他创作了《舂陵行》。其在序文中写道:“於戏!若悉应其命,则州县破乱,刺史欲焉逃罪?若不任命,又即获罪戾,必不免也。吾将守官,静以安人,待罪而已。此州是舂陵故地,故作《舂陵行》以达下情。”这里充分表现了元结爱护民众、体察民情、关注民生的舜德大义。《舂陵行》似一面镜子,将安史之乱后的颓废之景照得真真彻彻、一览无余。
军国多所需,切责在有司。有司临郡县,刑法竞欲施。供给岂不忧,征敛又可悲。州小经乱亡,遗人实困疲。大乡无十家,大族命单羸。朝餐是草根,暮食仍木皮。出言气欲绝,意速行步迟。追呼尚不忍,况乃鞭扑之?邮亭传急符,来往迹相追,更无宽大恩,但有迫促期。欲令鬻儿女,言发恐乱随;悉使索其家,而又无生资。听彼道路言,怨伤谁复知?去冬山贼来,杀夺几无遗。所愿见王官,抚养以惠慈;奈何重驱逐,不使存活为?安人天子命,符节我所持。州县忽乱亡,得罪复是谁……
元结以现实主义的白描手法将当地百姓的那种赤贫苦楚、惨淡无望、困顿悲辛的生活图景一一呈现在读者的眼前,让人读而泪落,吟而心恸,辛酸苦涩,悲恨莫辩。
人常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话说起来非常动听,但真地实施起来却并非易事。因为自己的乌纱帽捏在朝廷帝王的手里,一切就得看着朝廷的脸色行事。“军国”有所需,谁敢不执行?然而,在朝食草根、暮食木皮、家“无生资”、面无生气的百姓面前,又如何能承担得起那烦不胜烦的苛捐杂税?
苛捐愈重,百姓反抗愈烈;而反抗愈烈,朝廷为平息内乱的耗费也就愈大。而这些巨大的耗费政府通常无法埋单,只好又转嫁到百姓的头上,使繁重的苛捐更加繁重。就这样进入到一种愈演愈烈的“恶性循环”的怪圈之中而不能自拔。纵观古今,一个朝廷一旦步入到这个“恶性循环”的怪圈,其衰败没落的日子也就为时不远了。
元结为大唐的江山社稷,为了道州的黎民百姓,他利用一切可以发声的场合为百姓进行鼓与呼。他在《贼退示官吏》一诗中写道:
“城小贼不屠,人贫伤可怜。是以陷邻境,此州独见全。使臣将王命,岂不如贼焉!今被征敛者,迫之如火煎。谁能绝人命,以作时世贤!思欲委符节,引竿自刺船,将家就鱼麦,归老江海边。”
读着这“赋税胜于贼”的文字,直让人想起《礼记•檀弓下》里“苛政猛于虎”的告诫。这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那些杀人越货的绿林贼子居然还有怜悯之心,能够做到“人贫可怜”,“城小不屠”。比起那些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的朝廷命官来,反而更有人性,这真是令人痛心不已。
作为儒家士子的元结,对舜帝的“仁政”有着天然的认同感。他认为官吏的第一要务应是“安抚百姓、牧养生民”,而不是去搜括民膏,掠夺民财,逼民造反。为了使帝舜的“南风”化成甘露,永远地滋润潇湘大地,他一方面上书朝廷,为民请命,希望得以救济;另一方面修建庙宇,德化苍生。他为了便于官吏与百姓祭祀舜帝,崇尚舜风,设法将舜庙由大阳溪(注元结文中为“太阳溪”)牵至道州府西边的山上,企图通过年复一年的对舜帝的祭祀而传承舜德,感化万民。他在《论舜庙状》中写道:
“右谨按地图,舜陵在九疑之山,舜庙在太阳之溪。舜陵古老以失,太阳溪今不知处。秦汉以来,置庙山下,年代浸远,祠宇不存。每有诏书令州县致祭,奠酹荒野,恭命而已。岂有盛德大业,百王师表,殁于荒裔,陵庙皆无?臣谨遵守旧制,于州西山上,已立庙讫。”[3]P133
此外,为了解决平常看管舜庙的费用问题,还特地向朝廷提出:“特乞天恩许蠲免近庙一两家,令岁时拂洒,示为恒式,岂独表圣人至德及于万代?实欲彰陛下玄泽及于无穷。”从舜庙的迁建,到“岁时拂洒”,处处体现着元结的一种人文关怀,体现着一种“人之所本”的文化精神。
元结为了传承舜帝“仁政爱民”的这支烛火,他严格要求自己“清廉以身率下”,极力呼吁朝廷使臣“变通以救时须”。他在道州的四年时间里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