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不兴写自传,也不兴个人回忆录,我们只能用推历史倒车的方法,确定“涿郡涿县人”刘备的生年是汉延熹四年即公元161年。
中山靖王胜之后
一道与生俱来的护身符。
公元161年的某月某日,跟男孩刘备一起呱呱坠地的还有“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这道类似于护身符的摘不掉的光环。头上这道光环当时对男孩没有实际意义,所谓的帝胄之家对男孩而言仅仅是一顶纸糊的帽子,中山靖王刘胜生前好酒乐内后妃成群,繁育的120多个子女他怎么能个个照顾得过来?刘备的先祖刘贞不过是他众多子女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161年的刘家近于寻常百姓家。
先祖刘贞能继承父亲几多财富呢?初通人世,在成长过程的某个时刻,这大概才成为男孩刘备的一个问题。男孩不会苦思冥想,这样的问题不会影响到他一天天长大,打大人们嘴里他听说,他们这个家族早没落了,当初之所以会在涿郡定居繁衍,是因为先祖刘贞当年曾经受封“涿县陆城亭侯”,并不幸“失侯”;失去侯位,先祖无处可去,便“因家焉”。
对业已远去的光荣的家族史刘备本应该从祖父或者父亲那里了解更多的———祖父刘雄曾“察孝廉,为东郡范令”,父亲刘弘呢,一辈子没走出过家乡———可祖父和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都相继离世了,他没机会也没可能获得他们的阳光雨露。
很小开始刘备就只能跟母亲相依度日。孤儿寡母的人生境遇让他很早尝到了平常人感悟不到的世态炎凉,砥砺并涵养了他在艰苦环境里顽强生存的品性。
母子靠贩履织席维持生活,靠做这种小买卖不能发家,维持基本的生活还可以。自强自立,这种优良的人生品质通过母亲言传身教在男孩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种子。
在农耕社会,没有战争,远离朝廷倾轧的日子虽也有春夏秋冬人事和农事上的波澜,但多数时候平静如水温暖记忆。这段平静如水温暖记忆的日子啊,在刘备一生当中都显得异常难得和珍贵。母子勤劳,生活也有光彩。
刘备家东南角有棵五丈多高的桑树,“童童如小车盖”,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望见,来往过客“皆怪此树非凡”,有人据此断说这家“当出贵人”。母亲只把这当作奉承话,听了心里却是高兴的。刘备在同宗孩子中更懂事,无论辈分大小,同宗孩子们中他仿佛是天生的老大。
同宗的孩子们常在桑树下玩各种各样好玩的游戏。玩游戏的时候孩子们常以刘备为首。玩兴奋了,刘备会脱口说,“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童言无忌。胆小的叔父刘子敬听见了,赶忙呵斥道:“汝勿妄语,灭吾门也”。大人心里头装得东西多,这位叔父大概由孩子的话联想到羽葆盖车是只有皇帝才可乘坐的,还大概联想到那口气与当年汉高祖刘邦看到秦始皇太息“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何其相似乃尔。
格外呵护和高看刘备的还有同宗中的刘元起,他不但非常喜欢刘备这个孩子,还常私下给予特别的照顾与周济,待刘备跟待儿子刘德然一样;妻子知道了,埋怨他“各自一家,为什么还常常这样”,刘元起说,“都是同宗。我看这个孩子将来必不是个平常人物”。
在母亲和同宗们殷切的目光中,时光开始把刘备送进骚动不安的青春期。细心的母亲发现,进入青春期的儿子身上明显的改变,他正成为一个问题青年,“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儿子喜欢的事情为什么多跟吃喝玩乐一类物质享受有关呢?从儿子身上母亲看到了一个母亲不愿意看到的没落气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现在别说是瘦死的骆驼,刘家早就是一匹瘦死的马了,寄托母亲美好希望的儿子倘若这样执意地无所畏惧地发展下去,不但不会如母亲所愿,有大出息,而且会堕落的。
第一次远行
该如何制止儿子行为的堕落呢?
175年是东汉王朝难得的人文之年。春天的时候朝廷诏令诸儒正五经文字,还将其刻石立于太学门外,据说“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辆,填塞街陌”。
这年刘备15岁。
15岁之前,刘备没离开过家,没离开过相依为命的母亲,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家子孙在家乡跟母亲一道做着鞋子生意和席子生意。鞋子是穿的,席子是铺的,都是人们日常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所以靠做这两样生意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但母亲洞若观火,对儿子有更为深远的寄托。儿子跟她学到了一手做鞋子和做席子的手艺,在当地也能站住脚,可她怎么能叫儿子的一辈子打发在这两样手艺和声色犬马的物质追求当中呢?
母亲想要儿子懂得天下的道理。鸟儿的翅膀硬了,不能光绕着自家的房檐飞来飞去,要让它高飞,飞出去见世面。母亲想让儿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找到刘元起,刘元起也同意,还说让刘德然也跟着去吧,俩人也能做个伴儿。
母亲舍不得一手拉扯大的独子离开身边,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啊。可再不放心,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问题重重的儿子无所作为误入歧途啊。放儿子出去,等于找到了个能够调教好儿子的途径,母亲更明白这个理儿啊。
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母亲宽慰自己,儿子投奔的可是同乡卢植啊,卢植“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他死去很久后仍为人怀念,怀念他“名誉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则卢公之心可知矣……君子之于忠义,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也”。能拜在 [1] [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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