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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潮》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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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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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泥船上的午餐是这样的丰富。高天河经不住赵小乐和船员们的相劝,喝下几口烧酒,顿觉浑身热乎乎的,头也稍稍有点晕。眼瞅着白瓷大碗又轮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说不能再喝了。除了不盛酒量外,还有他不习惯这种轮圈转的喝酒方式。酒碗里的盐化老窖白酒漂着油星和汉子们的唾液。特别是赵小乐喝酒的时候,厚厚的嘴唇总是在碗沿儿上搜刮一遍。见高天河不喝了,赵小乐说:“高技术员,你跟我们四菊喝酒咋那么能喝呢?”高天河笑着说:“我不习惯这种喝酒的方式,转着圈儿,跟间接亲嘴似的。”一群船员们都笑了。副船长问:“小乐,他跟你妹妹喝酒是不是用的碗啊?”赵小乐不加思索地说:“是,用碗!”副船长笑着逗高天河:“啊,你小子,重色轻友,跟女孩就喝,跟我们就耍猾?喝,灌他!”几个汉子就嚷嚷着给高天河灌酒。 高天河连连推脱着,眼镜都被耍掉了,摔在船板的勾贝杆上,当时就碎了。眼镜一碎,人们就不闹了。高天河眯着眼睛抓起眼镜框子,说我得马上配眼镜。高天河等着赵小乐吃完饭,就搭乘赵小乐的白茬船去了岸上。赵小乐驾船的时候,跟高天河说起老蟹湾闹赤潮的事情。高天河马上就想起他姐姐的孵化场。赵小乐没好气地说:“我姐恨死你啦,那天我妹妹到挖泥船上找过你!可你小子躲啦!你知道吗,刘连仲的造纸厂关门啦!四菊发动俺爹和朱全德老汉把他治服啦!”高天河微微一愣,问:“是吗?”赵小乐大声说:“四菊知道刘连仲欺负你啦,气得她打了刘连仲一嘴巴。刘连仲厂子关了,还找四菊道歉呢!高技术员,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不能眼见着四菊他们赔本啊!四菊知道对不住你,她也不好意思来找你啦!” 高天河愣了愣,说:“小乐,我是想管四菊的事,就是怕熊大进副总指挥知道了,批评我!谁知道那个姓刘的小子又到海港来闹!我图个什么呀?” 赵小乐咧着嘴说:“你这人真没劲,前怕狼后怕虎的,哪还有点男子汉的气魄呀?你看我,大丈夫敢作敢当。熊大进算什么?他不还得听俺哥的?” 高天河想了想说:“小乐,一会儿你回去,就说眼镜不好配,我去四菊那里。千万给我保密,啊?” 赵小乐笑了:“这还像个样儿,四菊算是没白给你用人奶洗眼睛。你真帮四菊把虾苗保住,我们哥俩儿跟俺大哥说,提拔提拔你!” 高天河说:“我可不图那个!” 赵小乐跟着高天河到盐化县城配好眼镜,就又亲自把他送到了四菊的孵化场的小路上。小乐走了,到朱朱发廊去了。高天河自己往四菊的孵化场里走,滩涂上一片低矮的胡林,紫色的胡林紧抓着地皮,紫红是它的真面目。他弯腰摘了一株,他是欣赏和疼爱生活的人,觉得胡林很像他自己,胡林根植在盐碱滩上,永远也长不大,总是默默做着童年的梦。他的童年,多么的悲惨,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他的父母躲过了那场大地震,却在家里中煤气死去了。他是跟叔叔长大的,他生长的北龙市的一个小巷里,并没有见到过大海,可他偏偏上了海洋大学,一毕业就分到北龙港来,整天与波涛滚滚的大海打交道,他慢慢喜欢上了大海,还喜欢上了海边的人。几次风暴潮袭来的时候,他有着本能的恐慌,对大海的向往变成了憎恨,可当它他在征服风暴潮的过程中,又对大海产生了感情。公园里的老虎恶不恶?我们不还照样要保护它吗?变幻莫测的海洋啊,我们真正爱护它的时候,它就像驯服的老虎,为我们人类服务。他捧起一缕海水,像金属溶液一样沉重。这沉重里有我们未来的希望!所以他在盐化科委的邀请下,办了一个海洋知识讲座。这时他结识了海边的好多男男女女。他像喜欢大海一样也同样喜欢上了海边里的人。他踩着厚厚的胡林,这胡林冬天也不便黄,像一滩红油洒在那里。它的叶子踩上去松软而富有弹性。 快到孵化场门口时,高天河看见里边聚集着黑牙牙的人。他愣了愣,走进去时,看见一个很激烈的场面。这群人大多是妇女和老人。他们是孵化场的股东,也可以说是何合股人。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村里的养殖专业户,他们虽说没在孵化场入股,可他们把预订虾苗款预付给了四菊。他们见到虾苗死了,就要求退款。他们对这场赤潮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听说孵化场要赔光了,就闹闹嚷嚷找四菊要前钱。有的老人还哭哭啼啼。 四菊围着一个围巾,蔫头搭脑地解释着,你们不要听见风就是雨的,俺赵四菊不会跟你们赖帐的! 有个老太太说:“这年头的人难说,你就是赖帐,俺们也没辙,你大哥当市长,你姐夫当县长,俺们现在不要回钱,跟你打官司都不会赢的!求求你,四姑娘!” 四菊为难地说:“俺没钱,俺也不相信虾苗都死光的!俺正采取补救的法子!你们就别添乱啦!好不好?俺四菊给你们立字据!” 一个老汉说:“四菊啊,俺们是眼瞅着你长大的,你的为人大家知道,可这灾难不讲情面啊!你亏个大窟窿,拿啥给俺们啊?” 四菊说:“那样,现在俺也没钱哪。钱都投资在孵化上了。” 有个年轻一点的小伙子,激烈地说:“你说没钱不行!这年头,没有人说自己有钱的!你再不答应,俺们就把你弟弟小乐的船拿来顶大伙的帐!” 四菊瞪着眼睛:“你敢?那是俺弟弟的财产!” 小伙子说:“你和你弟弟不是没分家过吗?你不答应,就找你爹的造船场要钱!” 高天河吓得吸了一口凉气,一时没了主意。 那个老汉说:“走,咱们找赵老巩要钱去!” 四菊是个孝顺女儿,她拉起架式搞孵化的时候,就想帮这个家的。她不能让爹和大哥跟着他着急上火。她红着眼睛拦住了众人:“都给俺站住!咱老蟹湾的规矩,父债子还,哪有女儿帐让爹还的?你们听俺说,俺心里有底,孵化场不会垮的!钱也不会黄的!万一出了大的窟窿,俺四菊就是贷款也还你们!要是贷不来款,就拿俺四菊活人顶帐!这话说到家了吧?” 小伙子说:“你?俺们养不起呢!” 还有人问:“你拿啥担保?” 四菊大声说:“俺拿人格担保!” 小伙子摇着头:“你人俺们都不要,人格算什么?这年头的人格还他娘的是人格吗?人格还顶不上一截狗杂碎呢!” 孵化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四菊脸色苍白,眼睛冒火,她狠狠咬住嘴唇,慢慢的,她感到齿舍间有了一股滚烫的血腥味。她发疯般地从头发上取出白亮尖细的发卡,瞅冷子往胳膊上一划。她白细的胳膊上顿时就渗出一条血珠儿,一滴一滴流下来,掉在她的脚面上。她猛然抬起头倔倔地吼:“你们不信俺的人格,你们还不信俺这血吗?”吼着又重重地划了一道。她说:“你们不信,俺就这么划下去,直到俺四菊流干这腔子血!” 要帐的人们傻了眼,惊呆了。 高天河眼直着,愣了片刻,就不顾一切地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四菊,一把夺过带血的发卡,扔出去,他感到四菊的身子剧烈地颤抖。四菊见了高天河,她一头扎进高天河的怀里委屈地哭了。 高天河一手捂住四菊流血的胳膊,一边扭头说:“乡亲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这么逼她一个姑娘?我是海港的技术员高天河,我听说四菊的孵化场闹了灾,我就是来帮她度过难关的!请你们相信四菊,也请你们相信我高天河!这个坎儿会迈过去的!” 小伙子认识高天河,说:“你不是在县科委给俺们讲课的高技术员吗?” 高天河点点头:“乡亲们,饶了四菊吧!” 小伙子说:“给高技术员个面子,俺听过他的课!” 四菊的喉咙里挤出一阵短促的呜咽,身子软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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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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