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佤人心中,澜沧江是父亲,怒江是母亲。怒江下游波平浪静,深沉舒缓,宛如慈母;澜沧江水拍危崖,酷似严父。一动一静,一危一平,父母亲被迫分开过上了“牛郎织女”的生活。父亲河东流,流入太平洋;母亲河偏西,奔印度洋而去。阿佤人留在阿佤山,将阿佤山的六条河水送给父亲,还把七条河水送给母亲———多么有情的传说。 两江岸边的山奇雄,峰奇秀,滩奇急,水奇清,石奇美,峡奇幽。一片山一个景,一层云一重天。仿佛是在欣赏一幅立体感极强的风景画。古道上青石幽幽,起伏绵长,古道旁有一条石头水渠,渠水清澈,淙淙流淌。一切都那么自然淳朴,没有假饰的天真。脚下的山坡上,长满了不同颜色的树木、山草和花朵。丰美的植被以不同的方式热爱着太阳。路边的花,红的黄的,花团锦簇。强烈的阳光下,黄色的太阳花亮如金片,灿若云霞。我像一只酣醉了的花蜂,寻着芬芳,这洗度灵魂的芬芳啊。 车到孟定镇,原来,镇上的居民都爱养太阳花,除了盆栽以外,在院子的空地上、院墙下到处都是,甚至在石板缝里任意生长。李师傅说,太阳花在秋天开得最旺。据说,太阳落山,花就会谢了,第二天一见阳光,花又活了,所以叫太阳花。是太阳给了她生命和美丽。临沧人很形象地比喻说,这里是太阳转身的地方。太阳转身的时候,留下一片美丽的太阳花。 有人说临沧是最后的秘境。因为大江流转,这条走廊是开放的;因为大山阻隔,这条走廊又是封闭的。如今的临沧人,正在向贫困宣战,一步一步地走向富裕。这片宁静的山水也将是最后的秘境。 明代旅行家徐霞客为弄清两江流向和民族布局,从保山南下凤庆、云县,向人打探澜沧江流向,订正了《明统一志》的说法,便掉头向北,取道南涧而归了。说秘境也是古人留下的,如果徐霞客再大胆些,翻越怒山南脉,横穿两江走廊,就可能看见沧源的佤山云雾,永德的土佛土林,见到北回归线上的座座大雪山。雪山上有瀑布,有溶洞,有无数关于瀑布和溶洞的美丽传说。雪山下有温泉,有小溪,有数不完的关于澡堂会和河上桥的故事。后人远比徐霞客幸运,可以听到拉祜族古歌:“宇宙在沉睡,独有天神厄沙未合眼。宇宙好像蜘蛛网,厄沙坐在网中央……” 在古歌声里,我们走进了沧源,给我印象最深的当然是沧源崖画。这些崖画与太阳花一样吸引我。古人为什么创作崖画?是谁创作了崖画?它表现了什么?都是谜。当地人介绍说,崖画旁边生活着阿佤人,阿佤人世世代代住在崖画边,这是阿佤先祖留给后人的教材,阿佤人称崖画为“央壤”。逢年过节,阿佤人要登山祭拜“央壤”。从“司岗里”传说到“太阳人”故事,从狩猎耕种到练武唱歌,“央壤”上怎么画,阿佤人就怎么做,射弩狩猎、剽牛祭祀、采集放牧、干栏住房、树上造屋,屋顶饰鸟,牛角饮酒……就连崖画中的“束髻”、“漆面”都被阿佤人搬到生活里来。 崖夏是阿佤人的圣地,崖画是阿佤人的神物。每到春节,阿佤人都要来到崖夏之下,祭奠崖画,歌谣唱道:“先祖艾瓦的桑木鲁花被偷了,先祖艾瓦离开了桑木鲁地方。艾瓦担心子孙挨冻挨饿,在壤得崖子上画满了耕地竹房;艾瓦担心子孙挨烧挨抢,在壤得崖子上画满了射弩打狼。” 祭奠崖画的歌谣,像阿佤老祖跟现代人对话。望着崖画,便会觉得世界永远明媚,新的路和新的机会总在面前。画和人一样,是有灵魂的。即使丑陋的眼睛也能在沧源崖画读出生命的力量。看来,大自然的永久魅力是一种天然的和谐所产生的震撼心灵的力量。 去年,我在北京看杨丽萍创作的原生态舞蹈《云南映象》,被深深震撼了。听说,四年前杨丽萍为了创作《云南映象》,回故乡进行了一次万里采风。后来她把这次采风称为“一次精神之旅”。临沧就是她的重要一站。原来只知道杨丽萍是云南白族,大里洱源人,这次到临沧才知道,她出生在临沧临翔区博尚。那年杨丽萍到沧源时,碰上一个老乡在路边烧甘蔗地,蹿起很高的火苗。杨丽萍马上叫停车,她要到火海里看看。杨丽萍曾在佤山拍过电影《太阳鸟》。杨丽萍只是想拍几张照片,当她走进火海中,突然风向一转,几尺高的火苗子蹿向杨丽萍,她双手一张,活脱脱像展翅起飞的火凤凰。后来,当我们看到《云南映象》火中凤凰一幕,突然明白,是临沧的生活给了她灵感,她正是一只渴望超越、渴望高飞的火凤凰。那就是灵魂里的太阳花。(河北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