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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的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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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向勇
文学史上常有这样的佳话:一个极具审美价值或者并不怎么具有审美价值的客观物体,由于一位诗文大家为它写了一篇传诵千古的绝妙好辞,景物的美学规格得以提升,成为人人心仪的名胜;同时,作者也更好地实现了自身价值,有的还因此奠定和巩固了在当时文坛乃至文学史上的地位。比较典型的例子,如王勃之于滕王阁,范仲淹之于岳阳楼。 滕王阁、岳阳楼吸引了王勃和范仲淹,王勃、范仲淹成就了滕王阁和岳阳楼,而《滕王阁序》、《岳阳楼记》则使王勃和范仲淹成为不朽。在这里,物和人依托文而升华,三者密不可分,成为永恒的共荣体。但有人认为,《岳阳楼记》的景物描写,无论是“霪雨霏霏,连月不开”的雨日,还是“春和景明,波澜不惊”的晴景,都缺乏个性,虽然辞句精美,文采斐然,但若把它移之于长江流域的其它湖泊,如鄱阳湖、洪泽湖、太湖,也同样适用。在这一点上,不如《滕王阁序》那样,紧紧围绕滕王阁及所处的南昌的历史、地理、人物、景致,以传神之笔,描绘了南昌的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和江山风月,有着很强的艺术个性。 真实是艺术的生命,个性是艺术的灵魂。要写出岳阳楼的特色,对范仲淹这样的诗文大家来讲,应该不会是一件难事。范仲淹完全具备这种意识、眼光和能力。有原文为证:“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朝晖夕阳,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如果按着这个思路下去,范仲淹是会写出岳阳楼作为“这一个”的特色的。但是,作者的笔锋却突然一转,“前人之述备矣”,轻轻地抛开了这一思路。 固然,在范仲淹之前,写岳阳楼、洞庭湖的诗文词赋不计其数。但真正优秀的,也就是唐代杜甫、孟浩然等人的几篇诗作。在散文方面,还未曾有让范仲淹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的杰作。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在文章的走向上作那么大的转折呢?窃以为,这取决于作者的写作意图。显然,作者写作的着力点并不是放在具体的写景状物上,而仅仅是将洞庭湖作为一个“环境”,来探究“迁客骚人”在不同的环境和遭遇下所持有的不同精神状态和内心感受,进而劝谕人们,要像古代的仁人志士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就是文章的立意所在。 一篇只有360字的短文,能赢得如此高远的声誉,范仲淹该是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但遗憾的是,《岳阳楼记》确有其明显的缺陷,这缺陷体现在写人方面。《岳阳楼记》中,写到的人物只有一个,那就是“属予作文以记之”的滕子京。据史家司马光在《涑水记闻》中的记载,滕子京在来岳州前后,一直是个贪官。但在范仲淹的笔下,滕子京新官上任,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使得岳州“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这便给人一种吏治清明的错觉。再加上滕子京本来是被“谪守巴陵郡”的,读者很容易将他的“政绩”和作者所提倡的“不以己悲”一句联系起来,误以为滕子京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而被贬官到岳州,而此君,还能忍辱负重,勤政廉政,堪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表率了。 这不能不说是《岳阳楼记》的一大败笔。事实上,古往今来,许多的投机取巧、招摇撞骗、欺世盗名,都是在拉名人的大旗作虎皮之下,得售其奸谬种流传的。这样的事例,举不胜举。不远的例子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东北有个叫张宝深的半文盲,声称自己有意念运物、隔瓶取药等方面的超人本领,自诩和被他诩为“中国奇人”。其实,稍有点常识和理智的人,是不会信这套鬼话的。但这时,一位科学界的泰斗站出来了,又是与“张大师”合影,又是为他题词,还写文章告诫芸芸众生:科学是无止境的,对事物的认知也是无止境的,不要轻易否定用目前的科学知识尚无法解释的现象。于是,“生命科学”风靡全国,一时间,能耳朵识字、能发功改变蚊子性别、能呼风唤雨的“奇人异士”层出不穷,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直到司马南勇敢地站出来揭穿了这些把戏,这群怪族才渐趋式微。不过,我们应该相信,这位科学泰斗,绝不会是为张宝深施行骗术有意地推波助澜,而是无意的失误,甚至可以讲是好心办坏事,这和那些收了好处,做了见不得人的私下交易,从而昧着良心说瞎话,为别人吹喇叭、捧臭脚、涂脂抹粉的所谓“名人”,在人格上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名人,同样不能求全责备。但须知,“亚马逊平原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引起的气旋,到了加利福尼亚,就会成为一场摧城拔寨的可怕飓风。”名人效应犹同于此。所以,为名人者,该格外吝啬自己的臧否,否则,一言不慎,很有可能成为别有用心者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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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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