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春秋
作者:赵大年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广告对国人来说是一个绝对陌生的词汇。现如今,不论你走到哪里,都会发现广告几乎无处不在。光阴荏苒,广告在中国经历了怎样的风风雨雨,作家赵大年在本文中描绘了他眼中的——
我小的时候北京城少有广告,偶尔碰见人力车拉着小姐撒梨膏糖,几个人敲鼓吹号,举着广告牌子招摇过市。再就是戏园子门口有海报,写着谁谁主演什么戏。
抗战时期我们家逃往南方,在上海、广州见到一些广告,香港还有霓虹灯广告。解放后是计划经济,许多吃穿用品凭票证供应,售货员扎堆聊天,你想买紧俏货,还得托熟人走后门,商家何须做广告?在我国大陆城乡,广告销声匿迹40年。
改革开放初期,北京依然存在“吃饭难、住店难、乘车难”,下饭馆得等座位。珠影导演陶金来京送审样片,招待所客满,住澡堂子,晚10点才让入住,早6点就被请出去。1985年春节,北京作家采访团“窝”在广州,求到铁路局长,才特批给15张“站票”回家。电视上有了日商广告,东芝彩电“领导世界新潮流”,但是买不到,它要“外汇券”;出一趟国,一人可买一台进口的冰箱或微波炉。
出国机会难得,我们就去深圳沙头角的中英街买港货,大作家杨沫买的是折叠伞,宋丹丹的父亲买了几包味精,“阿诗玛”的夫君扛了两把折叠椅回上海。您甭笑,我本不想抖落此类见闻,唉,堂堂北京,煌煌上海,就缺这点儿劳什子么?
曾几何时,广告来兮!墙上,车上,电线杆上,书报杂志,广播影视,处处广告,无孔不入。某公司承包公厕清洁卫生,它的广告可无偿进入厕所。有人说,广告是市场经济的影子。其实,它也是经济起飞、物资丰富的一个标志。
25年前央视播出一则生发灵广告,画面是秃头生出了浓密黑发,说有效率高达97%!我立刻购买,涂抹俩疗程,花费一月工资,始终不生新发,只好承认自己属于那百分之三的无效者。后来央视公开揭发这个骗局:那秃头原本长着浓密的黑发,拍了照片,剔成秃头再拍照,颠倒时空做广告。我为央视公开纠正错误的勇气拍手叫好!它维护了电视台的威望和观众的信任。可惜,如今虚假广告多如牛毛,又有几家刊载了假广告的媒体敢于揭露它和批评自己呢?钱,都是钱作怪!黄金时段的电视广告每秒钟数以万元计,更有明星名人见利忘义,把自己的声望也卖给了假广告,脸不红、心不跳,公然欺骗观众和自己的“粉丝”。
某广告公司经理患有糖尿病,又做根治糖尿病的药品广告,我问他,“为什么不用此药根治你自己的病?”他笑了,“医生说,全世界还没有根治糖尿病的药,广告的真实性由厂家负责。广告只是促销手段,没有夸张就没有广告。”
广告的真实性只由厂家负责吗?假广告的制作者,刊载播出者,“现身说法”的骗人者(都收取了高额报酬),就不负法律或道德责任吗?医药是治病救人的;促销广告则为了赚钱。虚假广告再配以“回扣”,会带来“不对症下药”,贻误病情,“小病大治”等等恶果,甚至“谋财害命”。也许,文明社会应该禁止医药广告。
蔡伦发明造纸术,国人讲究惜墨如金。现在广告是吃纸饕餮,原先的一张报纸变成一大摞,满载广告和“广告文学”,美国这样的报刊摆在街头任人拿、不卖钱——广告费早赚足啦。看看内容:减肥、增高、隆胸、壮阳、秀发、润肤、变性、包装、汽车、彩票、炒股、楼房、手机、短信、选美、抽奖、隐私、模特、霓裳、赛马、赌石、淘宝、收藏、包治百病、宫廷秘方……结果是滥伐林木,生态遭殃。
加强广告管理十分重要。取缔虚假广告的同时,也要给媒体“消肿”,节约纸张,节约读者观众宝贵的时间,也属社会公德!别让广告费牵着鼻子走。(北京晚报2006-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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